视线在远风尘和人间世之间徘徊，他跟远风尘结怨结得直接，面反而见得不多。所以这会他稍有印象的便是这两人的面孔。

发色金棕的那人开口说话了：“今日，我将一雪前耻。如此苦境临危之际，道门同修牺牲令人心痛，而身为长老的你，做了什么，身为北宗一员的你，又做了什么，当日惨烈战况历历在目...”

远风尘语气下得极重，此刻激动得说不下去了，琼兰此人令人愤怒，倦收天败于原无乡，北宗屈居南宗之下，是他的心结。

琼兰丢下北宗，全力营救南宗，这是他不好再说出的话，想起死去的那些人，他终究难平心意，更何况被这人当众扫面，堪称羞辱。

有些北宗围观之人被远风尘的态度感染，也不禁悲愤。

判事双揆在另一方趾高气扬，好像琼兰被人贬到尘埃里了一样，他们才是德高望重的。

也不知道磐到底为何看重这样一个外人。

“用实力分对错，很好。”琼兰望了望没有桓正修雅的身影，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没有拖延起剑。

远风尘也运起手中平遥古锋，低声道了，请。

琼兰点头，他很少个人决斗，都是相杀。剑一扬，起手便是坐忘无我，蓝色气罩缥缈的回护在人周身。

然后秉剑运招，破苍穹，再次便是生太极。

天地间充盈着一股玄妙之气，地上有两把剑光虚影曳曳生光，气化出的数个符纸升空分散扩成圆周，流华飞转。

观战之人，只觉得眼前花乱，移不开眼。

如此正宗的道家剑阵，虽然一时看不出这两招效用，但同是道真之人，不管精不精通剑阵，都辨认出这是内力催化剑气成阵。

远风尘见对方动作眼神一凛更加严阵以待，接着也开始运转他之武学，帝君五调。

琼兰没有大意心情，脚踏轻功，身影飘迹，手上洞玄九天劈刺之间攻向远风尘，锋芒舞动随着两人交兵，交织出一片四散的剑气。

满地碎石滚动，飞沙瀑瀑，遮蔽视线，扬在风中的是招招拼接碰撞的剑光，偶有被弹劈开的剑招，将巨大岩石震出裂缝。远风尘觉得身形迟缓，颇受掣肘，想要慢慢退离剑阵气场。

琼兰没有发觉又有来人，后来之人正是去论剑海寻人不见的倦收天和原无乡，还有一同而来呆在暗处的桓正修雅。

琼兰一招九转归一将远风尘推开，不料对方慢慢跟上了交战节奏，躲避开了。琼兰回剑，正好用剑背挡下攻向左肩的一击。

桓正修雅看得很仔细。

央千澈却感觉远风尘要败了，果然不出一刻，远风尘被琼兰用剑鞘抽过胸前，吐出一口鲜血，下一剑便搭在了远风尘肩上。

若不是不涉生死，琼兰不会打得这么费劲。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远风尘知道自己败了，咬牙说出这句话，不肯低头。人间世过来拉扶他，央千澈也巧妙进入战场，算是战出分晓了。

无聊，琼兰心里是这么想，也说出来了。

说来就为和他争一口气么，那这个人倒也有可看之处。

江湖纷争，本来有时候就没有为什么。

恨怨憎恶，都是一口气，他心里也有这样的一口气，散也散不去。

琼兰无视大家的眼光，独自下山去了，桓正修雅却觉得对方好似很落寞。

不知是不是他情感在作祟，方才琼兰拿剑挥招的样子多么意气风发。

琼兰在茫茫黑夜里走了一会到了一处僻静之地，才跟身后跟踪已久的人说：“出来吧。”

然后，他看到桓正修雅从另一个曲折小道的石缝后走出来。

这些天在脑海中出现许多次的人施施然走到了面前，一时觉得心里装满了某种复杂的情绪，满满当当的。

一种很好情绪。

琼兰习惯性的向熟悉之人靠了几步，平平开口道：“是我赢了。”

明明是平铺直诉的话，但桓正修雅听到就是想要笑起来：“我看到了，厉害厉害。”

琼兰侧过头去，神情也是包容，他允许桓正修雅这样笑他。

他以为，桓正修雅不会来了。

“你前来见我，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一切，我，绝不瞒你。”

桓正修雅对他细微上了解已足够深，但琼兰这是指从前到现在的生生死死，还有那些以前压抑在心口不曾对桓正修雅说的事情。

“好。”桓正修雅轻声答应，笑容真心了些。

下了山，可能是夜里太安静，风里夹杂着虫鸣，还有野草的味道，桓正修雅伸手牵住了琼兰的手。

琼兰被这个举动弄得微微一震，似有触动，指尖微动后，捏住了桓正修雅的手指，而且还回身执手将人拉得更靠近了。

月辉洒落下来，为互相凝视的两人描下朦胧的轮廓。

原无乡跟倦收天追上来时，他看到这一幕时便偷偷借着身形挡住了倦收天不明所以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