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尊心事百年期,寂寞朝朝又暮暮
琼兰回国相府的时间越来越少。
在千玉屑以为琼兰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琼兰回来了。在院中苦蛮花树下相遇的两人皆是一愣,谁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对方。
“他其实曾经暗自托付给我一支若叶家的血脉。”千玉屑淡淡开口,夜里的风清肃的很,连带他的声音也幽幽起来。
这是在解释,千玉屑还是想解开与琼兰之间的误会的。
“我知道,我的双眼还会看。”琼兰自然是发现了的,但这并不是能让他们回到过去的关系的理由。
他想,或许一开始他与千玉屑之间,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友情,所以在少了人维系之后,才会破败的如此之快。
千玉屑握着扇子的手指动了动,他的心终究是乱了。
所以你都清楚,却没有半点谅解给我。
“一个连你真貌与真实身份都不知的人,竟然得你如此相待。想必你去救他,他定然也很吃惊吧。”千玉屑沉默了一会,又复开口,薄凉的话语中却包含了太多情绪,眼神落在了琼兰袖袍下露出的一点弧度,是一抹古雅的木质。
“知道了又如何。他在死前,还希望我们两个孤家寡人凑在一起做朋友,他说你在这森狱里寂寞。这样的朋友,夫复何求?”琼兰的话像一阵寒风,刮进千玉屑的心里,冷到了深处,痛到了深处。
知道了又如何,是在讽刺自己,千玉屑垂下眼眸,喝下杯中冷茶,觉得喉中有一丝散不去的苦涩。他只是不能为而已啊,他身上还背负了太多不能向他人诉说的东西,或许哪一天,他能离开森狱,就能坦言相告了。
但那个时候,琼兰还会再回来听吗?
千玉屑心中又太多不能说之事,琼兰又如何不知,但这正是他排斥对方的根结。
“我以为...”我们还算有一份交谊。
千玉屑话音一顿,没说完这句因为情不自禁而出口的话。他明白,对于他们来说,说这些,一切都无意义了。
“你我之间,一开始便是互相利用。温情的假象消失了,怎么,你不舍?”听对方欲言又止,琼兰替他将话说得清楚明白,也不带一丝波澜。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说出来,却让千玉屑觉得舌底的苦味又重一丝。
而且最让人难受的是,琼兰讲得都是真话,一针见血,让听得人无可反驳。
交易的确是真正建立在他们之中的桥梁。
“你为何这么伤心?”千玉屑也认同这个事实,便跳过琼兰的问题,但不由自主的问出这句话。若叶家主的死,他确实同样有伤心存在,但是琼兰的所作所为超出了他的判断。
琼兰分明是个冷清到了心底的人,哪怕动容,也不该与他产生如此大的反应。
“你又错了,我是失望。”
在琼兰看来,千玉屑这个人,他的算计谋划永远都没有停止,哪怕挚友身死,这样的人怎能叫人不失望。而且,千玉屑在逸冬青关入永寒树终身囚禁后,仍旧十分关注其状况,他可不相信,对方是为了自己。
其用心之深,难以估测。
琼兰离开时,回首看见缄默的千玉屑,身形极其寂寥,形单影只的坐在那里。霎时脑海中翻涌起若叶家主微笑的脸庞,却没有停下离开的步伐,他不打算再依靠千玉屑等待离开的时机了。
千玉屑自这天后,再也没有在花树下等到过琼兰。
琼兰正在搜寻说太岁离开的踪迹,想要一同离开森狱,对方有阎王授意,应当知道出路何在,却在森狱外围碰见了阎王。
阎王身穿一身黑灰色的长袍,显得有些消瘦,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孔。但是琼兰的直觉告诉他,那天在着火的森林附近高崖上一闪而过的黑影,是对方。
竟然是阎王。
琼兰一直以来的猜测都应现了,阎王在谋杀自己的儿子们,至于原因,他尚不能确定。
他遮着黑布面巾,倒是没有让阎王察觉出什么。但是阎王找他,本就不是来刁难对方的,而是有其它谋划在内。
“沙哈地里若,杰古耶?”
这句话太过生僻,带着古语的音阶,琼兰一句都没听懂,就模模糊糊听出来个你的意思在里面,便冷着脸,但是对方是阎王,不能不回应。
琼兰还未回答,阎王却已经了然,他只是需要确定一下,便又开口质问:“你来自苦境?”
“是。”遮掩不过,再勉强就愚蠢了,只是不知对方何时发现的。琼兰承认了,眼神凌厉起来,心中已经做好要动手的准备了。
“我送你回苦境如何?”阎王的言行还是照样出乎别人意料。
琼兰乍听到自己当下的目的被对方说出来,微微沉默,心知这又是要交涉了,只是不知阎王想要什么,他又有什么能给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