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衣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只见上官傅桓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在她偷偷斜眼瞥他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她把头埋低,在心里腹诽道:上官木头,你至于嘛,我只不过来你家蹭顿饭吃,没必要用这么凶神恶煞的眼神看我吧,谁让你那么不仗义。
转念一想,人家也没欠自己什么,还帮了自己呢,自己实在不应该再去叨唠他。可她耐不住寂寞啊。谢无衣心思也灵敏,她早就察觉从那天晚上以后上官傅桓好像就很抗拒自己接近他,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体内的蛊毒突然发作,顶多让上官傅桓发现了点什么,可他也没说。
一直打哑谜,让她猜,她也累,所以干脆不去想,走一步是一步。
上官夫人站起来迎接儿子,握住他的手,目含慈爱,一边为他整理发容,一边嗔怪道:“桓儿,你越来越像你那不着调的爹,回京了不直接回家,先去了神捕司。在你们爷俩心里,是神捕司是你们家啊,还是这里是家?”
“娘,我只是去神捕司交差,顺道去沁心堂,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芙蓉糕,”上官傅桓从身后拎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糕点,讨好母亲,“我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惦记着娘最爱吃的东西,你说我这个儿子怎么样?”
“你啊!就会油嘴滑舌!”
果然,上官夫人被自家儿子的心意暖得眉开眼笑,赶紧拉了他入座。
这边,母子俩母慈子孝地已经入座开聊,忘了谢无衣还傻呆呆地一个人站着。上官夫人一抬头,看到低头攥衣角的谢无衣,这才想起来,拍掌笑道:“你看我,差点忘了,小谢你还站着做什么,坐下啊,我们一起吃。要不是你啊,我还不知道我们家的臭小子已经回京了。来来来,多吃点。”
“谢谢上官夫人。”谢无衣感激涕零地端着碗接过上官夫人夹过来的一块五花肉,不料中途杀出个程咬金,一双筷子把肉从碗里夹走了。
……
上官傅桓砸吧砸吧地嚼着肉,津津有味,喉结上下一动,咽了下去,“好吃”,然后继续去夹面前的其他菜,谢无衣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上官夫人拍掉他的手,“你这孩子,怎么抢人家的肉啊!”
“娘,谢无衣不喜欢吃肉,他只吃素,”上官傅桓回过头,目光友爱地望着她,“我应该没记错吧,什么东西该吃,什么东西不该吃,不用我帮你提醒吧。”
“小谢,你真的不吃肉吗?
……他在睁眼说瞎话!他在威胁我!
在上官傅桓充满“队友爱”的目光威慑下,谢无衣在心里默默比了个中指,笑嘻嘻开口道:“对啊,我以前当和尚的时候不能吃肉的,只能四处化缘讨斋饭吃。世道艰难啊,我都忘了肉是什么滋味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目光中充满渴望。
上官傅桓快被她这一番话说的鸡皮疙瘩:胡说八道!女人怎么当和尚!谢无衣你这个疯女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小谢你不是读书人吗?”上官夫人很天真地相信了她的话,在一番同情后,忽然想起谢无衣进府时介绍自己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从杭城来的。
“考科举前是和尚,后来觉得还是读书有出路,就还俗了,所以现在肉是可以吃的了。”她动手极快,从上官傅桓面前夹了一块饱满的五花肉塞进嘴里,满满当当地嚼,生怕他会从自己嘴里抢走似的。
“我就奇怪了,就你这样,你是怎么考过白寒川的?”见她吃东西嘴巴里鼓鼓的,一动一动地嚼,就像只偷食的花栗鼠,可笑又滑稽,却又不免让他想起暗中发现这个女人掩藏的身份。上官傅桓按耐不住了,问出了这一个憋了好久的问题。
谢无衣也不知道,只好编:“我的本事你还没见识过呢。”
“只怕你没机会显摆就一命呜呼了。”
“去去去,是朋友吗?你怎么比白寒川还招人讨厌!嘴这么毒。”
“白寒川?”上官夫人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突然一变,嘴角露出的笑容有些僵硬。上官傅桓察觉他娘的变化,暗骂自己闯祸了,赶紧岔开了话题,冲谢无衣吼道:“你快点吃,吃完了就走,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吗?”
谢无衣偷偷翻了一个白眼,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明摆着赶人呗!
吃饱喝足,谢无衣在上官傅桓还没赶人前主动告辞,他这才像松了一口气,给出了今天的第一张好脸色。尽管如此,上官夫人还是让上官傅桓送谢无衣到门口。谢无衣走下几步台阶,她回头,在京城的月光下,朝纯良的青年道了一声谢,挺真挚的。
上官傅桓进府的脚步一顿,看到她抬头望着月亮,眼睛里落满了灰淡的落寞,额前的一缕头发顺着冬夜里的风吹乱,呼吸出来的白汽在空气中顿时融入到寒冷的气息里,她的脸颊仿佛冻出隐隐的血丝。
“谢无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中了魔障似的遥遥叫住她。
谢无衣见上官傅桓朝自己跑到,站在自己面前,带着一丝气喘,平定了呼吸,眼睛赫亮赫亮的,映着她自己失神的倒影,他郑重其事地对她说道:“离开京城,不要参加殿试,不要见任何人,就当没来过。”
“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上官傅桓恨其不争气拎住她衣襟,把她半拎了起来,猛然间自己的脸,近在咫尺的气息,令他乱了神,立马松开了手,“你自己清楚!”说完,头也不回地,又走了,又独独留下谢无衣一个人在原地。
这家伙,每次都不把话说清楚就走。
谢无衣这次终于可以肯定,上官是知道了点什么,然而他没有揭穿自己,说明这个人心地善良,可靠,值得信任。
于是乎,谢无衣只是耍了点小小的苦肉计,就把纯良的上官阴了一把,令他自己露出了马脚,不仅如此,还让谢无衣打定了赖上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