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码头那面熟悉的『李』字将旗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面黑底赤字的汉军将纛。
其人闻言,登上飞庐远眺。
只见码头上,一面上书『傅』字的狻猊将纛正迎风狂舞。
码头内的戍卒不断朝不远处的铁索关溃退,码头赫然已经失陷,一时间,好不容易才摆出战斗阵型的吴人水师再度骚动起来。
江水浑浊。
被巨筏拔锥犁出的江底淤泥,在江面上画出黄龙。
汉军水师千帆竞举,橹桨翻飞,破开这条扭曲的黄龙疾驰而下,毅然冲向逆流而来的吴人舰队。
江流逆转。
汉吴二军在前开道的艋艟、斗舰霎时撞在一起。
水战一触即发。
江涛水雾与血雾交融。
铁索关高耸的关墙上。
潘濬扶着冰冷的城垛,死死盯着下方已经失守的码头阵地。
在另一杆不断前奔的『傅』字将旗带领下,数千汉军如决堤洪水,从破口处源源不断疾涌而入,追杀着溃退的吴军戍卒。
“怎会如此之速……”潘濬声音干涩沙哑,全然不似平日。
两个多时辰,仅仅两个多时辰,仅仅是蜀人水师乍至,这座经营了许久,驻有重兵,工事完备的阵地,就这样易主了?
滟滪关失守的噩梦仿佛重演。
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感顺着脊椎迅速爬上其人后脑。
在他身旁,袭孙权已故爱将孙桓丹徒侯、建武将军号的孙俊,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原本那点因看破蜀军“融索”意图而生的傲然不屑,被眼前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他想说什么,却又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军心,士气…”其人用力闭上布满猩红血丝的双眼,复又睁开,声音压抑又愤怒。
“潘太常!
“眼下非是追究过错之时!
“码头虽失,然我大吴水师主力犹在!
“巫山港数百战船已出!
“蜀人木筏、艋艟虽顺流借势,却犹显笨拙!
“我这就下关,亲督水师迎战,将彼辈诱阻于江心铁索前,予彼迎头痛击,围而歼之!”
他越说越快:
“蜀人陆战或云剽悍狡诈,至于水战?
“哼,我大吴儿郎自小便在江海搏命,操舟弄船如同吃饭饮水,岂是蜀人可比?!
“彼辈所倚仗者,不过是那几艘古怪木筏和巴蜀蛮子那股蛮勇之气罢了!
“一旦接舷跳帮,我大吴锐士必叫他们悉数喂了江鱼!”
潘濬盯着孙俊,看着对方脸上那份几可谓独属于孙吴宗室将领的骄矜与赌性,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又是这种轻敌,滟滪关前,孙韶难道不是如此看轻那些以竹竿为兵的蜀人?
结果呢?
若非孙韶…自己又怎会?!
他深吸一口冰冷江风,努力让声色保持平稳:
“孙建武,岂可再存轻忽之心?
“蜀人东寇以来,用兵何时按常理出牌?”
言及此处,其人猛然望向江心:
“我隐约觉得,那木筏绝非载人载油那般简单,其中必有诡诈!
“我等当速向秭归周子鱼求援。
“其二,码头虽失,关城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