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桥这个名字，是陈玄心底的一根毒刺。

当初选择了了断，她把能换的号码都换了，能删的都删了。只要是关于穆桥这个人的，陈玄都自动屏蔽，没想到过了一年，他竟然还能兜兜转转要到她的号码。

陈玄更没想到的是，穆桥还有脸打给她。

都说回忆是一张纸，只能远远地看着，走得近了，就会看到那些不堪的污渍，和无法修补的裂痕。陈玄觉得，自己和穆桥的这一段过去，就是一张软软的餐巾纸，一戳就破，擦完了脸还得擦手，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而现实的难堪就在于，陈玄还念着这个人。

这无疑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玄玄，玄玄？”

吴亦清看陈玄一回来就一声不吭地上了床，大被蒙头一倒就睡，一下午过去了都没点声音，还真替她捏了把汗。

五个小时。陈玄睡得真的是懵了。

吴亦清就看见一个脑袋从上铺的被子里慢慢慢慢挪出来，半睁不睁地对着天花板晃来晃去，入眼尽是蓬松又凌乱的头发，这刺激感，堪比她昨晚刚看过的《咒怨》。

“啊？亦清······”陈玄扶着床边的栏杆，贴着墙好不容易才坐起来。睡了五个小时，她连动动手抹头发的力气都没了，整个身体软的就跟无脊椎毛虫似的，“亦清，怎么了，着火了吗？”

“哎呀，着什么火呀，起来去吃饭！”

吴亦清说着就去衣柜里翻包，想着晚上出门该买些什么。她倒是希望着火呀，还有点刺激，总好过这每天一成不变平静得跟死水一样的日子。

“嗯？你男朋友呢？”

“他已经回去了。”吴亦清随意应着，声音里倒也没听出来有什么不满。但陈玄是知道她的。陈玄经常失眠，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经常半夜听到她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

她失眠，陈玄也失眠。

难兄难弟也不过如此。

陈玄知趣地没再往下问，她也不是那种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躺下去又赖了一分钟，感觉恢复了些力气，她就起床收拾了下自己，也不化妆，清水素颜的，就跟吴亦清出门去吃饭。

吴亦清是喜欢打扮的，偶尔手痒了，还非得给陈玄也画画。陈玄是懒惯了的人，亦清爱画就随她画去。那些瓶瓶罐罐的，陈玄光是看价格就已经想要呵呵了。

了清。

一家店的名字能取成这样，是极有文化了。

陈玄和吴亦清经常来光顾这家店。吴亦清喜欢这里的环境，清幽安谧，又很有档次，食物还做得一级棒，而陈玄，纯粹是看上了这家店的老板娘。每次来都会看到风韵犹存的美人半倚半靠在柜台边上，一只手翻着账本，一只手夹着烟，半吸半吞地燃着，像是享受，又像是解愁。

美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会有很多人推心置腹地猜测。有人说她才二十几，有人说已经三十出头了。冲这个店名，陈玄就觉得，她肯定被男人伤害过。

一次酒喝多了，她话到嘴边，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老板娘奇怪地瞟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真的全是万种风情，连陈玄这样素来自持清心寡欲的人，都隐隐觉得脸红心跳。后来老板娘遣人送过来一杯解酒茶，还附送了一张写了“小妹妹酒量不好就别喝多”字样的纸条。这件事每次说起来都被吴亦清笑话死了。

两人一进门，就径直去柜台找老板娘。私下里她们都叫她余姐。

余姐果然在柜台，不过她今天难得没有在吸烟。

白底兰花的一席旗袍紧紧包裹她曼妙的身姿，裸露在幽暗灯光下的皮肤呈现出玉般光泽，可见平日里包养得很好。余姐漫不经地翻阅着那本蓝色的账簿，波浪的卷发垂下来挡住了半边脸，看不出来任何表情，反而平添了一丝隐秘，教人想撩开那长发一探究竟。

“余姐，今日还是老位置。”

陈玄熟稔地坐上柜台前的高脚椅。来的次数多了，老板娘给的解酒茶也喝得多，自然就关系娴熟。余姐见是她俩个，姿态慵懒地坐正了，不过依旧是在看账本，笑意也是淡薄的，“今天不成。有人了。”

“那换一桌吧。”

“小五，”余姐随意叫唤了一声，就有一人应了，不紧不慢跑过来，看起来是个二十五六的女生，“你带她们去西廷。”

“就两位吗？”

“恩。”

“跟我来吧。”

相比余姐的冷淡，这个叫小五的姑娘就热情太多了，一路上跟吴亦清有说有笑的，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子总有聊不完的话题。陈玄却没怎么说话，因为她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赵行朗。

准确地来说，是赵行朗身边的那个男生。

矫情一点的话，陈玄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玄宝。”

赵行朗也是个眼尖的，刚才陈玄过来他就瞧见了，尤其是陈玄边上的美女。陈玄走过他边上的时候朝他翻了个白眼，大有“我不认识这货”的意思，还避嫌地往边上绕了一步。赵行朗权当没看见，不要脸地就拉住了她，笑脸盈盈地对吴亦清发出了邀请，“要不一起吧？”

“玄玄，你认识？”吴亦清诧异地侧过去，在她耳边悄悄问道。陈玄心里哑然，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一条赖皮狗了。四下张望了一番，不得不承认，赵行朗真的很会挑位置。

小五也是个机灵的，见她点了头，热情地就张罗起来，“那我去拿菜单。”

赵行朗最是高兴不过，挪过去腾出来两个位置。陈玄坐下后，悄悄拉了拉吴亦清的手指，吴亦清会意，转过脸来对她微微一笑，“没事的。”

陈玄就怕吴亦清会尴尬，见她不介意，也就安了心。一安心，她就习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没拿出来放到桌上呢，就被赵行朗按了回去。

“玄宝，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室友，许牧声。”

坐在赵行朗边上的男生微微笑着，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许牧声。”

陈玄发呆地看着他半晌，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你是那个······比熊······”

赵行朗和吴亦清都被她惊得说不上话来，只有许牧声依旧淡然，再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对，那是我家小白。”

“它好可爱，”陈玄搜肠刮腹才接上来一句话，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惊呆了，“能不能借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