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男厕所的次数,大概率……好吧,用不着什么大概率,他百分之一百肯定去男厕所的次数要比他去美术馆的次数要多,也肯定要比他使用书画鉴定术的次数要多。
在这件事上,他算是行家!
顾为经见过包含深情的称赞杜尚的同学。
而迄今为止,在这个拥有成千上万样本的模型里,顾为经尚且还没有在上厕所的时候,见到有哪个大哥扑上去,抱住小便池,感动的痛哭流涕。
某天要是他真的走进洗手间,抬头就遇上了有人抱着小便池感动的大哭,高喊“啊,多么伟大的作品”。
顾为经的最可能的反应,应该也不是激动的冲上去,想要和这位不同凡响的艺术天才认识一下,好好交个朋友。
他更大的可能是转身拔腿就走。
“这个世界真危险!”
还有极简主义的那些画作。
达达主义和极简主义的内核本质之上近乎相反,一者充满私人情绪化的表达,一者追求剥离所有情绪化的表达,让艺术去回归客观、理性、秩序本身。
同时,二者所呈现出来的作品样貌,在一些特定的角度去观赏,又会有着一定程度的相似性。
面对不同的艺术展品的时候,无论台上摆放着的是一张刚刚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招贴画,还是一幅只有几个笔触,几个色点的作品,甚至干脆是一张白色的画布。还去在哪里分析笔触,分析光影,看上去都是特别傻乎乎的做法。
它们为什么还被认为是好的作品?
这还是取决于你到底想要怎么定义“好”这个概念。
非要论证被评论界吹上天去的“伟大”作品的伟大,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这压根就不是一幅好的作品,评论家说的都是一些屁话,画家画的也都是一些屁画——同样是一个答案。
它可能还是一个比看完展后,冲进厕所,抱着男厕所的小便池哭更好的答案。
但它们一定是艺术史上很重要的作品。
绘画画的到底是什么?
顾为经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它是一种笔触、色彩、光影,还是一种态度与精神?历史上很多艺术领域的工作者,内心之中都对此有过不同的观点。
有些人就认为,什么笔触,什么光影,通通全都是在那里鬼扯。
不光这些都是鬼扯,连艺术作品必须是由艺术家亲自手工制作的这件事亦是鬼扯。
它是一种社会编织出来的,有意识的将艺术作品神圣化的谎言。
“别自己骗自己了,bro,这些全部都假的冒泡。”
顾为经以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现在。
当顾为经自己也是个所谓的“大师”了,他的一幅作品卖到了一百万英镑,顾为经反而开始觉得,这话人家说的未必都是错的。
【painting is a skill, not a gift.】
绘画是一种技能,而非一种天赋,本质上,成为一个画家这件事并不会比成为缝鞋子的修鞋匠更加高尚,也不会比它更需要灵感。
只是少数的幸运儿能够靠它挣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仅此而已。
顾为经确实在美术展上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他不停的打磨着自己的技艺,萃取着自己的灵感,把所有的心血和精神都投掷在了画布之上。
而他也真的获得了成功。
史无前例的成功。
当那幅来自佛德角的作品摆放在他的书桌之上,当他过去半年里,看了那么多成功的,以及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不成功的以及非常不成功的作品以后。
有个声音在他心中问自己。
“请别自己骗自己了,bro,你一幅画能卖上一百万英镑,真的是由于自己的画作充满了灵感,技法有多么多么的精巧么?”
“艺术”到底是什么?
在他身边这个艺术市场里,“艺术”这件事本身真的有多么重要么?
顾为经画了一幅不错的作品,因此顾为经的作品卖了一个极高的价格——以前的年轻画家相信,这句话里包含着两个结构。
它们都是真实的,它们互为充分必要条件。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