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卖?”
“卖给谁了?契约呢?中人是谁?卖了多少钱?”
他把卷宗拎起来,抖了抖。
“这上面一个字都没提。”
“就一句‘贱卖抵债’,就把几万贯的窟窿给填上了?”
“河北是遭灾了,那是种地的遭灾。酒楼客栈那是房子,是地皮!”
“只要地还在,房子还在,就算生意不好,那也是实打实的房子。”
“现在的世道,地皮能贬值贬成这样?”
“除非这酒楼是纸糊的,风一吹就没了。”
孙进和钱通对视一眼,两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们不是傻子,经赵野这么一剖析,这案子里的猫腻简直大得没边了。
这哪里是经商亏空,这分明就是有人吞了那笔钱。
至于是谁吞的……
两人同时想到了这案子的经办人——现任刑部侍郎,李岩。
孙进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抖。
“赵……赵侍御,那这案子……咱们怎么记?”
赵野把卷宗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记下来。”
“疑点一:作案动机不存。疑点二:巨额家产去向不明。疑点三:资产变卖无据可查。”
他坐回椅子上,眼神冰冷。
“这不是铁案。”
“这是个漏勺。”
“只不过这漏勺上面,盖了一块官官相护的遮羞布。”
孙进的手哆嗦了一下,提起笔,在记录册上写下了这几行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往他自己的脖子上套绳索。
……
接下来的日子,详断房里的灯火,几乎夜夜通明。
赵野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带着孙进和钱通,在那堆积如山的故纸堆里疯狂挖掘。
他甚至让人找来了几张巨大的白纸,贴在墙上。
纸上画满了表格和线条。
这是他根据后世的统计学方法,弄出来的“案件分类表”。
“经济类、凶杀类、失踪类、纠纷类……”
每一个类别下面,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案卷的编号和主要的疑点。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已是熙宁二年九月二十一日。
秋风已起,卷着枯叶在院子里打转。
详断房内。
赵野手里拿着最后一份整理好的清单,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