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7章 恶灵附身（三十四）

“让我们再从头推断一遍时间线。”布鲁斯开口说，“他说：‘我们可以把这一整件事分为三个时间阶段。一个是马戏团尚属火爆的时候，也就是老伯尔格的青年时期。这个时候的马戏团就开始了人口绑架，为镇子后来的人口爆发奠定了基础。’”

“然后是老伯尔格的中老年阶段。这个时候马戏团已经无法演出，镇子开始衰落。但因为之前镇子的名气，依旧有一些旅客会探访这里。这个时候，邪教徒们开始袭击并囚禁这些旅客。”

“最后，是老伯尔格死后。琳达的父亲，也就是伯尔格长大成人，与凯恩姨妈结婚。而后，琳达生下了宾格。随后，在复杂的政治博弈当中，小镇完全地毁灭了。”

“有一个问题。”凯特单手叉腰开口说，“老伯尔格活到了凯恩姨妈结婚吗？”

“这我们不知道，因为我们没能在墓地当中找到他的坟墓。这其实很奇怪。老伯尔格活着的时候，可是教派首领。他怎么会不被葬在本地的墓地里呢？”

“我要说的是，如果真是老伯尔格附身玩偶，然后又替换了凯恩姨妈，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对他来说全无好处啊。”

凯特伸出手指说：“首先，如果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回到小镇，他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和这样的富家女有任何接触。因为这样做的风险也很高。其次，假设凯恩家族的女性的生育能力真的有问题，那老伯尔格就更不会同意了。如你们所说，他当年都为了教派娶了个妓女，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和这样的人结婚呢？”

“这确实是个疑点。”探员点了点头说，“他既然能够附身玩偶，接触到凯恩姨妈，那完全可以直接杀了她一了百了。从老伯尔格的婚姻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人，可以出卖自己的一切换取利益，甚至哪怕是自己的婚姻，更何况是自己儿子的呢？”

“还有，”凯特又说，“琳达这件事也很不对劲。要知道，他们搞邪教的目的可不是真的相信，而是为了谋取利益。那么他们谋取利益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子孙后代能够长久地富贵下去吗？哪怕恶灵是永生的，他也没有什么针对自己后代的必要。这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或许他是个精神变态。”布鲁斯说，“凯恩姨妈说是长老们强奸了琳达，他可能也是其中之一。有些人对近亲通婚有一种病态追求，或许老伯尔格就是这样。”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现在看起来，伯尔格一家过得并不好：凯恩姨妈不是早早死了就是疯了，琳达也被迫害疯了，宾格夭折了，伯尔格更是英年早逝。恶灵看上去并不像是这个家族的人，反而像是和这个家族有仇。”

“还有一个问题。”探员开口说，“恶灵在地下水污染这件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如果他早就存在了，他应该不会不知道镇长和西维市的议员在搞什么鬼吧？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宾格问道，“如果他们想瞒着他的话，他应该也没办法吧。”

众人都看向他，宾格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有凯特把他抱了起来，很耐心地解释道：“一个拥有无限附身能力的人，有什么样的秘密能瞒得过他呢？就算那帮政客们嘴很严，可他们还有家人，还有孩子。哪怕他们受到的保护比较严密，那工厂主们呢？有这么方便的能力，只要调查，不可能不知道。”

宾格却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你们太高看他了。我以为恶灵是在我死后才出现的，就是因为，镇子毁灭之前没有什么反常现象。我觉得他可能是尝试过调查和反抗，但没有起作用。”

“这就有点超出几个人的认知了。”宾格想了想说，“他的能力虽然很强大，但是如果想把这种能力用好，也需要与之匹配的智慧和学识，以及最重要的——他得有这样的眼界。我不认为他能凭一个人抗衡整个西维市政府，这对于一个小镇出身的普通人来说太困难了。尤其是，他还没上过学。”

“也有一定的道理。”布鲁斯说，“可能这就是知识的诅咒。在我们看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会非常困难。即便只是一个小城市的政府机构，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探员也觉得宾格说得有道理。还是那句话，蠢货有了超能力也还是蠢货。就跟打网络游戏开挂一样，开挂的人会有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操作好得不像人类，意识差得也不像人类。

很多人不明白什么叫游戏意识。说白了，其实就是基于对游戏的理解，所做出的对于当下局势的判断，和根据这种判断去确定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其实比单纯的操作要更能看出一个人的智商。

开挂的玩家，利用外置程序提供的高超操作，上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分段之后，这种意识的短板就会很明显的暴露出来。表现为：杀了人之后逛街，因为他们不理解现在是什么局面，也不知道到底该干嘛；或者是明明战绩很好看，却赢不了游戏，因为完全不懂得如何运营、怎么把小优势滚雪球扩大成胜局，以至于最后还是输得很难看。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的遭遇都已经说明，政治这东西不是你有超能力就有用的。有些人的个人武力值和统兵作战的能力已经很不像人类了，但最终也还是下场凄惨。

哪怕是美漫世界当中，这样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很多超级英雄都因为玩不过政客，引发各种各样的矛盾冲突，被人当枪使之后又被扔掉。

甚至哪怕是智商很高的聪明人，也不一定玩得转。因为政治不止需要智商，还需要很多东西。一个人必须同时得满足双商优秀、观察能力强、遇事敢下判断、有忍耐力，同时还得能放下面子、忍辱负重，以及生在一个好的时代且有一定运气，才能在政坛风生水起。

可能有人会觉得，某些政客看起来完全不符合这个标准。但那其实只是表象，因为扮作小丑逗大家笑也是政客的基本功之一。关键要看他到底有没有拿到足够多的利益——不是他承诺的，而是他真正想要的利益。

总之，这种东西真的不是随便拎一个人出来就能弄明白的。哪怕天赋符合，也还需要好几十年的磨练。所以，国会议员很少有来自小地方的，哪怕有，也是被某些人故意推上去当靶子的，他们自身能决定的东西很少。

就是因为像大溪谷镇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小、太封闭、太落后了，根本没有那个环境去锻炼出能够在大场面厮杀的政客。再厉害的天才被丢在这儿，也很难走得出去。

这就会导致，哪怕是老伯尔格，或是其他什么人，只要他仍然被困在小镇当中，他就很难凭借自己的智慧去干涉到更高层面的事情。

就拿自来水污染这件事来说，哪怕可以附身，也是大有讲究。首先要附身一个人去调查这件事，这个人身份不能太高，否则可能会被视为在释放信号，反而可能会导致事态恶化；但也不能太低，否则直接被人出重拳就捶死了，浪费时间。

最好就是找一个和这个行业有关、能名正言顺接触到排放或是自来水相关行业的人。附身了这个人之后，也不能直接去找那些政客。先不说那一个个都是人精，一撅屁股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跑到他们面前去献演完全是自投罗网；主要是这么肥一块肉，同行肯定都盯着，露出一点马脚就容易被拽下来，那就前功尽弃了。

这样的潜伏是需要时间的，必须要细心地理清人物脉络，搞清时间节点，抽丝剥茧地还原整件事的真相，找到事件最关键的人物，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调查清楚之后就要想办法阻止，这就更难了。因为前一步但凡有错误或者纰漏，可能就会成为太平洋探索者。

哪怕前一步已经尽善尽美，也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最后功亏一篑。

这并不夸张，因为联邦社会这么多年以来所进行的所有政治制度建设，全部都是在预防这种情况。而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优化，基本已经可以做到：任何人都查不出任何事，哪怕你是当事人，你都别想知道哪怕一丁点除了你知道的事之外的事情。

这就像是一个规则怪谈，这个庞大无比的噬人怪兽，只要发现任何人发出了不属于他们的声音、知道了他们不该知道的事，那么捕食器官就会以最快速度，把人送进他们功能强大的胃里，消化得一点都不剩。

探员很清楚，历史上犹他州所发生的真实事件已经足够骇人听闻，是美国许多恐怖片的原型。但是这些事，没有在国际舆论上激起任何一点水花，就是因为美国的这套消化系统太高效了，从活生生的人到排泄后的残渣，只需要一个冬日的夜晚。

他也明白，如果恶灵真的试图阻止，那他还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的超能力真的够强。要不然，就得跟耶哥一个待遇了。

想到这里，探员忽然灵光一现。他看向宾格问道：“老伯尔格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探员说，“老伯尔格在自己的家乡没有坟墓，会不会是因为他根本没死在这里，而是死在了其他地方。并且，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受到了威胁，并被封口。于是，当时身为教派首领的老伯尔格，才无碑无坟，死后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