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二十九岁。
我自己并不经常想起我二十九岁,可是我身边的人似乎都比我着急,他们或是当面或是背后地说,都二十九岁了。那神情和语气,就像是看着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怪物,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担忧。
二十九岁怎么了?难道二十九岁就理所当然地要结婚吗?难道二十九岁一定要有孩子了?
不置可否,我固执地认为二十九岁并没有什么错。那到底是什么错了呢?
那些人都说归根到底是我的问题,就连我的家人也这么说,像我这个年纪还没有结婚,就像是一个沉重而又巨大的包袱,绝对是不成体统的。
可是我真的错了吗?
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我关上门,只听见门外依旧清晰地传来父母亲的谈话声,那声音抑扬顿挫地像是为我的二十九岁在上一堂博大精深的人生哲理课。课堂沉闷而又无趣,百无聊赖。但我是个还没有毕业的学生,我只能硬着头皮听着,虽然我也想要逃掉这个我不喜欢的课,可是她们把门窗牢牢锁住,神情严肃地站在台上盯着我,任何挣扎都将是徒劳无功,所以我不想浪费气力多此一举。他们并不在乎我是否听得懂,更不会在乎这是不是我想要的。我突然想起孔老夫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我认为现在更需要的是己所欲,勿施于人。
无论如何,这是他们想要的。
当然,他们以为这是我想要的。
毋庸置疑,他们是爱我的,用他们以为的最好的方式爱着我,不管我是否愿意。
只可惜我是个愚蠢的学生,怎么也没有办法学会那套世俗的理论,我也不期待自己哪天能够醍醐灌顶,幡然醒悟。我不是说世俗的不好,既然是整个世道都普遍遵循和适用的俗,那自然是有其存在的理由和价值,但至少不适合我。
我呆若木鸡地坐在台下,努力瞪着疲惫的双眼看着他们,然而我却什么也没有听见,我只记得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就那样不辞劳苦地讲了很久,甚至连喝一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真的是太爱我了!
最后,他们精疲力竭地望着我这个扶不起的阿斗,无奈地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然而最让我不知所措的正是他们期盼而又沮丧的神情,这让我心里不禁颤抖,我感到羞愧地无地自容。
为了能够让我融会贯通,他们给我布置了一个又一个家庭作业。这些家庭作业既无趣就多余,可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我不完成就没有办法毕业。至于我自己,我并不在乎毕业这种东西,就这样一直呆着也不错。可是这不是我说了算,不毕业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我总是不明白,他们为何总是那么地矛盾。大学刚毕业那会,我成天嚷着要结婚嫁人,他们是万般不舍,不肯同意我早早嫁人,一个劲地劝我要慎重考虑,直到一年半载之后未婚夫成了别人的新郎。现在,他们却不停地催着我结婚嫁人,我真的有些晕头撞向了。
话虽如此,与其折磨两个人,不如折磨我一个人,起码在个数上,我算是不亏的了。
于是,我咬着牙硬着头皮完成他们交给我的作业。
作业这种东西通常都不是学生喜欢的,他们给我布置的作业也不是我喜欢的,甚至快要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我打开他们给我的题目,男人的简历,一张一寸的照片,姓名,年龄,工作……
而且这简历不是一份,是很多份。我相信没有几个老师只对自己的学生布置一道作业,他们总觉得数量能够决定最后的成绩。
我不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天地可鉴,为我精心布置这么多作业,他们废寝忘食,花了不少心思。几乎是从成千上万的题海中精挑细选了这几个题目。
我本想随意地完成,可是他们坐在我的身边目不斜视地盯着我阅读了所有的题目,那些数据就像是一串串外语从我的嘴里念出,然后飘到了他们的耳朵了,他们听的很满意,可是我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此刻我就像是一个机器,运行着主人给的命令,身不由己。
事实上,见或不见,对于我而言都一样。
然而,这并不是取决与我,我只是在完成作业。
我完成的越好,他们脸上的笑容也就也多,但是我的痛苦也就越多。这多么好地解释了能量守恒定律。
我在那一堆题目选了一道自己看上去比较顺眼的。我并不一定要全部完成他们,因为这些题目,每一个的最高分都是满分,如果我把一个完成的够好,那我不仅是交了作业,我也毕业了。
那到底怎样是一百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