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院派了整整一队的神父来给他当保镖,为了防止教徒们暴动,他们雪白的袍子下藏着猎刀与枪支,这些隐藏在雪白的神袍之下的暴徒,神情肃穆,严阵以待。在神职人员面前,记者不敢挤得太过分,才让雷欧找到机会,钻进事先预备的林肯。开车的人是罗西亚家族的幼子乔克,他的远房堂弟,现在充当他的私人秘书,“一切都还顺利吗?”黑色的车辆缓慢穿过人群,开上公路。
“基本顺利。”雷欧松开领口,层层叠叠的衣服闷得他出了一身汗,湿透了里衣,他喘了口气。他一开始看到古德里安的那一段,险些气得眼珠子都要调出来。那个杀千刀的老混蛋,把恶魔这种灭世级生物都给召唤出来,搞得梵蒂冈被夷为平地,他居然还要心平气和地给他歌功颂德?!元老院的人脑子都被屎糊上了不成!
当他怒气冲冲跑去找元老院算账的时候,威廉一句话就把拦住了,“恺撒还在医院躺着,元老院随时可以以黑暗实验的名义审判他。”教皇的人选有很多,而恺撒的哥哥只有一个,在这种关头,但凡想活下去的人都不得不跟元老院妥协。
事后细想,元老院这么做无非在维*稳,他们力图向公众展现教廷鞠躬尽瘁的形象,以一个大型武装组织的身份出现的同时不能引发恐慌。把古德里安的真实死因隐藏,对外把他塑造成英雄,为初次露面雷欧带来比较好的舆论趋势的同时,也为他增加了压力。
这种时候,不进则退,如果他不能采取什么有力的措施,他的能力就会受到质疑。他在元老院将会失去所有的筹码,可能连推荐他的维多.美蒂奇都会成为他的反对者。到时候别说保护恺撒了,他自身都难保。
教皇的职位没有辞职的说法,要么活着干下去,要么死了给别人让位。
瓦尔乔拉,波利维奥,历任上了元老院黑名单的教皇,都成功被列入英年早逝的行列。甚至有几个直接上了十二家族议事厅的断头台。
“我们现在去哪儿,元老院那里还有什么指示吗。”雷欧咬着指甲,一时有点烦乱。
“都灵。”乔克回答,“恺撒先生醒了。”
雷欧愣住了,一瞬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乔克的回答,他嘴唇微微颤动,最总把脸深深埋入掌中,“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衣服都没换,就拖了个大袍子冲进病房,房间里一股子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恺撒合眼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导管,整个人被雪白的被褥裹住,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三四根管子插在他的胳膊上,输送着各种颜色不知名的药剂,心电图起起伏伏,发出滴滴的响声。他金色的头发没有生气地披散在一片雪白之中,成了整间房间唯一的亮色。
雷欧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悄无声息地坐在床沿上。短短几天,恺撒就瘦了一大圈,脖颈上脉络分明,皮下血管隐隐泛青。雷欧轻轻握上对方的手,手腕处皮肤相贴,他感受到对方轻微而匀速的脉搏跳动。
“恺撒。”雷欧轻轻叫了声。
病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嗯”了一声,虚弱得比心电仪的声音还小。他从未看过如此虚弱,苍白的弟弟,平时对方冷漠,强大,常常让人忘了谁才是哥哥。他鼻腔酸楚,喉咙哽住,手上将弟弟的手合在双手中间,温暖的掌心温度渐渐暖和了对方的手。
雷欧坐了很久,手指缓缓摩挲着对方手掌的每一个骨节,恺撒的手很大,手指比雷欧略长,指甲修长圆润,指腹和掌侧带着常年练刀特有的茧子。他记得很小的时候,没有外界的压力,两人的感情还很好。他经常带着恺撒跑进后山,那时候恺撒的手很小,白白嫩嫩地正好被他裹在掌心。
他有时坏心地把男孩往树下一丢,自己躲起来跟在后面看对方的反应。男孩找了一会儿看不到雷欧,害怕得哇哇大哭,他这才手忙脚乱从草丛里钻出来,安慰哭泣的男孩,只能自食其果一路把男孩背回家。几次以后,他就再也骗不住恺撒了,恺撒看不到雷欧以后就继续往前走,直到雷欧耐不住寂寞自己蹦出来,更有次,恺撒一个人蹲在地上揉眼睛,雷欧慌慌张张从树洞里爬出来,抱起男孩,男孩脸上脏兮兮地沾着泥巴,笑的和小猫儿一样。
什么时候他们变成那样了呢?
明明他们曾那么亲近……
是从他进入教廷学习以后吗?
全寄宿的学校让他只有寒暑假呆在家里,在学校他找到了同龄的伙伴,与恺撒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少。他是教廷的天才,他的朋友要多少有多少,在追捧之中,他开始渐渐变得顽劣目中无人。恺撒进入学校后,并没有表现出和兄长一样的天赋,甚至可以说,相当普通。而他出生在天才世家文森特家族,只这一点,在别人看来就与废物无异。
那时的自己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甚至羞于向他的朋友们提起恺撒。雷欧咬牙,心里简直像被针扎一般疼。恺撒比正常孩子,提前了整整一年进入学校,那,都是因为他啊。
他贴上恺撒的脸颊,两人额头相抵,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听到恺撒张开嘴,呼出一口气,小声说:“吻我,雷欧。”他小时候想要什么,总会在雷欧耳边说悄悄话,他知道雷欧肯定会给他千方百计地弄来。雷欧为了帮他弄一套完整的玩具卡,连吃了三个月的小熊饼干,只是因为他看到别的小孩子有,不经意间羡慕嫉妒恨地和雷欧提过。
他们是兄弟,同父同母血脉相连的兄弟。雷欧握着恺撒的手紧了紧,轻轻吻在对方的额头上。
恺撒终于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眼睛有些黯淡,眼里有血丝,眼袋泛着淡青色,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恐怕不大好看。他深吸一口气,干哑的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听起来有些走调,“你知道,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他痛苦地闭上眼,刚才的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连心率都上了一个层次,他喘了口气,像个坏掉的木偶,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他感觉自己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具皮囊。
雷欧咬牙,睫毛微颤,他脊背僵直,终于放弃了抵抗。
如果那个时候,给他就好了,那时他坐在重症监护室的外面,绝望地看着门上ICU的标志红光闪烁,自暴自弃地想。如果恺撒可以活下来,不管对方要什么,他都答应他,一瞬间,他几乎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轻轻吻在对方干涩有点冰冷的唇上,慢慢吻着,却仅限于表面的摩擦。恺撒闻到雷欧的气息,像阳光晒在草地上的感觉,温暖而充满生气。对方柔软的唇瓣,此时此刻,与他紧密相贴。恺撒试探性地舔舐着对方的嘴唇,雷欧出乎意料顺从地张开嘴,任由他们的呼吸融化在一起。
蝰灵久居深海,却是一种向光的生物。任何一点的光源都能使它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恺撒越吻越深,他们的动作缓慢而深沉,仿佛多年之后重逢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