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也不敢多说什么,喂完一碗粥,服侍墨千殇重新躺下,自己轻手轻脚的退出卧室。
长宫子车见嬷嬷出来,向她点头示意,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门口,长宫子车问了墨千殇的情况,知道他还尚算平静,松了一口气。
墨白已经不在门口,长宫子车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他让嬷嬷下去休息,自己走到小厅左侧的书房里。
墨千殇久病,书房有一段时间没有用过,一些余墨干涸在砚石上,显得有些狼狈。
长宫子车扫了一眼,沾了水重新磨墨,用墨千殇书桌上的纸,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
他写的很慢,斟字酌句,写完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淡淡的白色,黎明将起。
长宫子车动作熟练的裁纸做了个信封,把信纸折了塞进去,然后封口,动作随意得让人觉得这根本就是一封无关紧要的信。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封信究竟有多重要。
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私章,盖在信封的封口处,这枚章盖下后,这封信的身价立刻提高了几倍,那信上红色的印记表示它很快将会躺在皇宫中,被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人,亲手拆开阅读。
那个人看见这封信之后会有怎样的决定,长宫子车并不清楚,他只是做了能做的一切,为墨千殇。
他的爷爷曾经问他想守护什么,其实他至今也不知道,但此刻,他希望能护墨千殇安好。
因为墨千殇已经背负了太多。
他不忍墨千殇再背负那些即将像海浪般扑来的报复。
长宫子车走到外面,叫来一个亲兵,将信封交给他,嘱咐他用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往京都。
那个年轻的兵卒领命而去,笔直的背影仿佛一柄利剑,凌厉的指向渐渐明亮的天空。
长宫子车重新回到厅内,他静静的坐在厅内的客座上,等待着天色彻底亮起,光明重回世间。
天亮之后,罄竹再次出现,手里托着托盘,盘里放着一碗漆黑的药汁还有一个瓷白的小碟,碟里装着两粒朱红的丸药。
长宫子车起身走到他面前,问他:“这是什么?”
罄竹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将军:“当然是药,将军眼神儿不好么?”
他的语调带着天生的上卷,比身为南方人的墨千殇更像南方人,墨千殇说话虽然温和,却一点没有南方人特有的软糯卷舌。
长宫子车淡淡的看着他,说道:“我知道这是药,我想知道的是这是什么药。”
罄竹笑吟吟的答:“药汁,治他的病,药丸,解他的毒。”
长宫子车眉心一凝,眼睛微微瞪大,明显听闻此言,心中震动:“那毒,能解干净吗?”
罄竹笑容微收:“当然。”
“下毒的人本来就没想置墨二公子于死地,这也不是什么难解的毒,为什么解不干净呢?”罄竹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眉目中带上些许冷意,似乎在不悦长宫子车对他医术的质疑。
长宫子车当然看出了他的不悦,垂首行了一礼,道:“得罪了,长宫不知此毒细况,冒犯神医了。”
罄竹挑了挑唇,皮笑肉不笑的越过他,走进墨千殇的房间里。
房里充盈着安神香的气味,恬淡温和,罄竹嗅了嗅,满足的把托盘搁在墨千殇床前,说道:“二公子,既然睡不着,就起来吃点药吧。”
语调之随意,仿佛在约午睡的友人起身一起去游玩赏景。
躺在床上合着眼的墨千殇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睛,慢慢起身,看向托盘里放着的药汁和药丸。
他伸手取了药丸,混着药汁一饮而尽,没有丝毫质疑,也没有疑问,动作干脆利落得让罄竹有点发愣。
他本来以为墨千殇总会问一句的,可是他什么都没问,没问他的身份,他的名字,以及他为什么要救他。
罄竹觉得有点好笑,便乐呵呵的笑了出来。
他摇着折扇,发丝飘动间,更显出难言的风流俊美,那种优雅,与皮相无关,仿佛从灵魂中渗出,浑然天成。
见墨千殇喝完药,将碗放回盘中,罄竹终于合上折扇,背着手,笑吟吟的说道:“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公子贵值万金,也不唤人试药,就不怕草民在药中掺点什么加害于公子么?”
墨千殇正要再次躺下,闻言,抬起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