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的叫卖声依稀传进了马车,我悠悠转醒,坐起身来。阿静见我醒来,将手中一块温湿的帕子递给我。我接过来净了面,又递回给她。抬手挑起一角帘幕。
入眼的是早市上热闹的早点铺子,卖豆花的小摊上排了许多人。因是冬日,厨娘揭开锅盖就有一阵阵腾云般的热雾扑面,豆花的香气也随之传到了车里。我深深一嗅,觉得真心很香。豆花还是京城早市摊子上的正宗,想来上一次吃还是走之前扯着小微来的那一次。
我放下帘幕,摸了摸略扁的肚子,抬眼看了眼阿静。只见她静静坐在那里,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抬眼看过来。
“小姐可是饿了?”
“是有些饿了,不过如今都已经进京城了,不用多久就到府上了吧?”我挪开身上的暖被,低头玩着腰间的青禾暖玉佩与她悠悠道。
她的目光在我手里的玉佩上一顿,继而移开视线道:“回小姐,这也是才进京城,如今还是在城西,要到城东大约还要一个时辰。”
“嗯,说得也是。”我抬起头,与她暖心一笑。“你给我杯水吧,我有些渴了。”
她将杯子递给我,人又默默坐回去。一双眼眸暗暗,垂着头抿着唇不再看我。
“阿静?”
“小姐有何吩咐?”她坐直身子,脸上淡淡疑惑。
我轻轻挑了挑眉,做出轻松的样子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我……”阿静咬着唇,看向我的目光略显迟疑。
“总咬着唇做什么?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我看她那嘴唇成天到晚动不动就被咬着,实在是可怜。
她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复而低声道:“阿静问什么小姐都会和阿静说实话么?”
我一愣,没大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只低声回了她:“只要是我知道的,且我也觉得是你适合知道的事情,定然不必隐瞒。”
她扯了扯嘴角,笑意忽然淡得似一抹轻烟,声音也淡得似一抹轻烟:“那么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句话你两个半月前就与我说过的,你说我比从前会撒娇了,不记得了吗?”
“奴婢说过?……是啊,奴婢明明说过的……”
我看她暗暗的眸子在问出这句话时亮了亮,显然是期待的,却在下一瞬被我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给打了个支离破碎。我有些不忍心,却也不能告诉她,何止是与从前不一样,完全就是换了个人!可从她忽明忽暗的眸光里看,似乎她想知道的东西并不是这个。她这句双关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在试探什么?
我微暖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深,心思一动,正欲继续开口,冷不防这马车忽然急停了下来。身子忽然前倾,险些跌了出去。
“小姐当心!”阿静扶住了我。
“没事。你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随着阿静跳下了车,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
我挑开帘幕,顺着一角看了出去。
队伍最前面是王爷的马车,而后是唐陌和唐玫的,再后面是几个随从坐的马车,最后面那个才是我的。本来我的车该是跟在王爷的车后,但是我和王爷最近的关系……是以一路便是这么个顺序过来的。
整个队伍此刻都停了下来,有一个人在宇文初的马车旁冷冷说了几句话后,骑着马错过了王爷的马车,径直向后面唐陌和唐玫的马车过来。
那人一身黛色锦袍,腰间也是一条镶了价值不菲的青禾暖玉的黛色绣青竹腰带,整个人直挺挺地端坐在马上,宽肩窄腰,实在是英俊挺拔,叫人移不开眼睛。而肩上的墨色狐裘,又将他整个人渲染了几分尊贵与冷冽。不想两月半不见,这小子倒是越来越耐看了。如今往这主街上一露,又不知要勾去多少姑娘的芳心呢?
男子在唐陌唐玫的马车前停住,唇角微微扬起,用手里的鞭子随手将马车的帘幕一扬……帘幕扬起,露出车里的人。男子握着鞭子的手一顿,微微得意的脸色顿时不自然地僵了僵,须臾冷若冰霜,忽然收手倒头就要往后去。
“这般唐突了本小姐就想走吗?”只见车帘一掀,一个人影飘了出来端端挡住了男子去路。那声音婉转若莺啼,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怒气,定睛一看,正是唐玫。
男子勒住马缰,居高临下缓缓打量了一番挡在路前的女子。见她一身桃粉色裙装,梳着少女的发髻,身材娇小,却也算是玲珑有致,一张雪白的小脸上如今攒着薄怒,弯弯如新月的卧蚕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总之,是个美人。
他的记忆里,似乎有一个人能与眼前人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