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高低起伏的沙丘,一路绵延不休而下,不想在跨过一个坡陇,一弯浅水清泉便露出了半张脸。蓝天碧水深处 ,背倚着喷薄而出的霞光,这景致,不得不让人叹为观止。
天色将近清明之时,车内奇异的香味竟渐渐淡了下去。沐颜歌动了动手脚,发现已微能活动自如。
“怎么?还想着逃?”韩信好似整暇地望着又开始不安分的沐颜歌,挑眉问道。
“逃?开什么玩笑,你当本姑娘如此愚昧?既然这‘风中引’快燃尽了,说明这目的地近在眼前了。都一只腿迈进这狼窝了,你让本姑娘往哪里逃?”沐颜歌白了韩信一眼,动手微微卷起了车窗的帘帷。
“言之有理,说真的,你跟着我当个随军丫头,管吃管住还兼管身家性命,真的比你回到勾栏院去接客要强多了...”韩信说的眉飞色舞,在触即到沐颜歌一张倏变的玉颜后,噤然止舌。
“颜歌,你知道我没那意思...我是说,你跟我呆在汉营,总好过于只身在外流浪,毕竟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人家还带个孩子...”
“韩信,你说够没?”沐颜歌狠狠剐了他一眼,忍住了想咆哮的冲动。
这家伙,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关于她不是妓女这事她已经解释过多回了,他怎么就一根筋似的认定她是干那个的呢?
无语凝噎,沐颜歌揉揉有些微微发疼的脑袋。
吃了闭门羹的韩信情绪难免低落,瞧见他眉眼低垂的模样,沐颜歌又有些于心不忍,遂而语声轻缓道:“我抱了一整夜,手都快废掉了,你换我一下吧!”
那声音竟是无比轻柔,甚至还带了几分央求,就韩信怔忪之时,那女人已将娃娃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中。
“就麻烦你了...”那女人以极快地速度向他道了身多谢,便左右拍打着手臂竟未再多瞧上他一眼。
这...韩信忽然发现这事早已没了拒绝的余地,似乎只能就此认命。
可谁想这抱娃娃不比行军打仗,竟是个要命的活。韩信僵然坐立了许久,深觉手中不是个十来斤重的婴儿,而是堪比万斤的巨鼎。
此后,沐颜歌托腮而坐,一直盯着车外一晃而过的风景。看了半晌,眼睛竟有些酸痛,倦怠亦像蛇一样从四肢百骸游移过来,她转身回眸,那景象却着实让她惊了惊。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眼前那人,额头上渗出了细密莹润的汗珠,那表情竟是痛苦异常。
“没,没不舒服...颜歌,你知道,我是个粗人,这抱娃娃的活,我怕是有心无力了,我...”那人一咬牙,竟将那娃娃给她塞了回了。
“你这是...”沐颜歌不明所以。
韩信像是卸下千斤重担般松了口气,略显歉意地笑道:“这抱娃娃的活,哪是我这样的大老爷们能干的?这力道轻不得重不得且不说,还端坐着不敢动,若是一个不小心给摔到地上了你这小姑奶奶还不拿我抵命?”
“不是吧,你...”沐颜歌被这一席话弄得是哭笑不得,努了努嘴,看了韩信那荒诞可笑的模样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像你这样的,如何为人夫,如何为人父?”
话一出口,又觉不妥,想要收回,显然已经迟了。
韩信睁大了双眸,一脸难以置信,“你,你言下之意是?”
“我,我绝没你想像的意思...”沐颜歌急忙矢口否认,却一时亦找不到强有力的辩白之言,只能干着急。
“你,你不会是想赖上我,然后给这娃娃拣个爹爹吧?”韩信当即花容失色,像是吓得不轻。他是身心干净的英俊小生,他可不想...
沐颜歌当下有了想撞墙的冲动,冷汗顷刻间湿透了罗衫,四下乱蹿的火苗如脱缰的野马狂肆撒蹄,几欲有将眼前之人一撕而碎的冲动。
“韩信,你...很好,你不自作多情会闷死啊!”
沐颜歌怒视了他良久,唇齿间哆嗦出数字。
“没有这想法最好,我要是没娶上个黄花闺女,我娘定会气得从坟中一跃而起的...”韩信“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像是要安抚下自己狂跳不止的小心脏。
闻听此言,沐颜歌的肩膀不了遏制地抖了几下,镇定,镇定,她强令自己。
就在这时,车身晃动一下,突然停了下来。
“咳咳”,有人在帘外轻咳了几声,似乎在以这种别致的方式给车内之人打招呼。
韩信的脸在此会瞬时耸拉下来,一双明眸乌云急卷,沐颜歌还是在第一时间内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小韩将军,你好下来了...”那人的声音沉稳而客气,却又带着例行公事的疏离。
沐颜歌一听,便知此会站在车外的是那喜怒不形于色到寡淡无味的萧何。
“小爷我往后还就呆在这车里不出来了,你有迷晕绑架小爷我的本事,就要做好美酒好肉送进车内供养小爷的打算...”韩信鼻子里重重一哼,放下窗帷,索性往木榻上一躺,气呼呼地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