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意识融合的过程,但斯波克清清楚楚地感受着。巴基的意识近乎于虚空,空空荡荡的空间里只飘渺这一些淡白色的絮状物,若有似无地牵连着意识深处的地方。斯波克镇定地往前走,跟着絮状物牵引的方向。
空间中突然传来脉动的感觉,如有实质般,冲击着斯波克,极力想控制他。斯波克脸色未变,接着往前走,越往前走,脉动的冲击越强烈,很快就有细如蚊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着某种语言,音调清浅,音律柔婉。
斯波克停了停,随即不为所动地继续往前走,走入一片灰雾蒙蒙中。
柯克在玻璃幕墙外不停走动,双眼不离那双尖耳朵,眉头皱成一片。看着看着,他陷入了一片沉思,猛然间想到一个问题:“糟糕!如果精神控制器能够控制巴基的思维,那斯波克进去会不会也被控制?”他越想越心惊,恨不得立刻就冲进去。
“理论上是不会的,我的大厦整幢都设置了屏蔽信号。如果冬兵没有被控制,那他也不会。”史塔克的话对柯克起到了一定程度的安慰作用。但他还是觉得担忧,并且丝毫没有察觉这份担忧似乎并不受他控制,“理论上不会,说明还是存在实际会的可能性。”
斯波克走入灰雾中,入眼处不可视物,但他并非靠眼睛来看,而是依靠意识的指引,寻找着掩埋甚深的精神控制器。
哪里脉动冲击最强,那么脉动来源就在哪里。斯波克感受着空间中的脉冲波动,一步步走到一片正在流动的光网前,随着光网的浮动,脉冲的冲击力呈现峰值状态。在光网下,是一幕模糊的光影,扭动着,似乎在极力挣扎,但光网实在太稳固,不断地将扭动的光影打压下去。
斯波克深知那不屈挣扎的光影就是巴基的意识具体化形态。而那张光网无疑就是精神控制器的程序运行。
斯波克背负双手站在光网面前,一边感受脉冲冲击力的峰值具体数据,一边在心里估算需要用到多少数值的精神力才能击破光网的桎梏。
计算完毕,斯波克出手,手指修长,带着精灵特有的优雅和科学家的严谨,他专注地抽丝剥茧,分离着光网之间的线光,一点点将光网分崩离析,最后,将凝聚为一条微微扭动的光线团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没有了光网的压制,先前那幕模糊的光影立刻鲜活起来。这是一幅立体的画面,淡黄的光线投射出来,映照着画面四周都柔和温暖起来。
画面中出现两个修长的男人从一条斑驳的小巷走出,满脸愉悦地走向街道不远处的电影院。昏暗的放映厅中,电影的微光打在两人脸上,流动淡淡的暧昧和满足,电影的声音响起,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弯翘的嘴角和眼梢。
老式的电影屏幕中出现了熟悉的人物,热血的音乐响起,是被无数人视为精神偶像的美国队长的宣传片,大气凛然、热血激扬。
两个男人看得都笑起来,其中一个男人笑着说道:这个高大上的形象不是真正的你,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了解真正的你。另一个男人则是点头赞同,笑容满面,完全没有光线的阴影。
斯波克沉默地看着,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那两个自成世界的男人,感受到他们的喜悦和满足。但他没有,他接着看了下去。
画面一转,从19世纪风格的繁华都市换到了冰天雪地的山峦,火车在悬崖上飞驰,呼啸着穿越风雪,却穿不过陡然降临的生死离别。那一双只差一点点就能触到的手,也拉开了两人隔离空间和时间的万丈沟壑。
在斯波克平静的表情中,这幕似乎漫长到一生又似乎短暂到一时的光影暗淡下去,四散成为一片淡淡的橙光,慢慢充斥了整个空间。
灰雾消失殆尽,橙澈的光芒柔和了整个空间。斯波克终于不再感受到那种阴冷和迷惘以及被束缚的不甘与挣扎。
他松了口气,身体轻轻地飘了起来,眼前渐渐黑暗,直到耳边再度传来呼吸的声音,他睁开眼,已经离开了巴基的意识。
他刚睁开眼,柯克的声音已经近在耳畔:“斯波克,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我的一切状态都处于合适的情况。”斯波克沉着地说出自己的状况,同时有些困惑于柯克莫名的焦急,这在他看来并不符合逻辑:“我是接触型心灵感应者,保持精神力方面的研究是我族传统,而这样的情况并非过度复杂,可以让我良好地完成精神控制器的清除。你完全不用质疑我在这方面的处理结果。”
“这是在质疑吗!这分明是关心!”柯克恼道,又去掰斯波克的手,查看他的手指接触过巴基的地方有没有什么事。
斯波克霍然甩开他,将双手背负在后,瞪着他,严正道:“我记得我已经提醒过你,请你不要与我有任何肢体接触。柯克,请你尊重我。”
柯克瞪圆了蓝眼睛,恼道:“你上次说的是不可过多接触,而不是任何!”
“既然你记得我的话,为何做出与之不相符的行为?”斯波克质问道。
“斯波克,你是我的朋友,我关心你!”柯克不可思议道,“在我们的文化里,有人关心你,你应该感激,而不是表现得义愤填膺!”
斯波克表现得很不了解,又困惑。一方面是困惑柯克的说法,一方面是因为柯克触碰他的手指时,从指尖传来的那种酥麻微妙的快感,好像轻轻扣动着心弦,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令他极度困惑,由此作出抗拒的反应。
柯克的蓝眼睛泛着愤怒的光,搞不懂斯波克所表现出来的疏离是出于什么心态,在他看来,他和斯波克已经相处了这么久,共同战斗过,理当享有彼此的一份友情。万万没想到,这个尖耳朵精灵竟然这样反复无常。
就在他们俩争执不休的时候,巴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满眼的绝望,战士坚毅的身躯竟然如同即将崩溃的琴弦蹦得很紧,只待最后的一个音符轻轻一击。
“斯波克,巴基怎么样了?”斯蒂夫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明明很温和关切,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巴基那根弦崩断。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当夜,巴基突破史塔克大厦的警报线,悄无声息地离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为什么?”斯蒂夫得到报告,满脸不可置信,疑问斯波克道,“难道是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