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叫一声“苦也!”知道今日是踢到铁板,撞上太岁了!
这生辰纲,怕是一根毛也捞不着了!再缠斗下去,别说劫财,自家兄弟几个的性命,怕都要交代在这黄泥冈上,落个尸骨无存!
眼看已成绝境,晁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强提一口气,嘶声吼道:“兄弟们!风紧!扯呼!”话音未落,阮小二、阮小五,甚至那受伤的阮小七,都如同约定好一般,猛地从腰间各自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纸包!
“不好!着了道儿!”武松这汉子何等机警!眼角瞥见那四人鬼祟动作,心头便似被蝎子蜇了一下,后脊梁蹿起一道寒气!
他虽不认得那纸包里裹的是甚鸟物,但江湖上那些下三滥的勾当——甚么蒙汗药、石灰粉、五鼓鸡鸣断魂香——哪一样他没听过、没见过?
更兼这贼老天刮的北风,正呼呼地直朝自家脸上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晁盖四人同时发一声喊,将手中那灰扑扑的纸包,死命朝武松并他身后那伙家丁劈面撒去!
“噗——噗噗!”四团灰白毒雾应声炸开!恰似四朵催命的妖花在寒风中怒放,被那凛冽的北风一裹,登时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灰幕,呼啦啦兜头盖脸,直扑武松和他那伙家丁!
一股子又呛又辣、还带着股子说不出的甜腥骚气,直往人鼻孔里、嗓子眼里钻,熏得人脑仁子发疼!
“闭气!退!快撤风头”武松反应快如闪电!在粉末炸开的瞬间,他已猛地深吸一口气,随即屏住呼吸,同时脚下玉环步急展,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疾退,斜斜向上风方向掠去!
几个兔起鹘落,人已跃出战圈核心,稳稳落在上风头一块凸起的冻石之上,避开了迷烟笼罩的核心区域。
他魁梧的身形挺立风中,一手捂着口鼻,眼神锐利如鹰隼,冷冷注视着下方翻腾的灰雾。
趁乱救人!仓皇遁走!
那迷烟虽被风吹散不少,但依旧又少许弥散开来,更兼事发突然!
武松带来的家丁们猝不及防,不少人吸入了少许,顿时咳嗽声响成一片,阵型大乱,纷纷离开迷烟区域,和武松一样跑到上风处。
留下被一顿拳脚打得鼻青脸肿的吴用和白胜也被波及,呛得连连咳嗽!
“快!”晁盖低吼一声。
阮小五和伤势稍轻的阮小二立刻会意,两人如同受伤的猛兽,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几人冲了过去。
“军师!白胜兄弟!快走!”晁盖拉着俩人就跑。
“天王哥哥!”吴用、白胜绝处逢生,又惊又喜,声音都带了哭腔。
“还有公孙先生!”吴用急道。
再看那公孙胜,道冠歪斜,道袍扯得稀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肿得老高,门牙也磕掉两颗,血沫子顺着嘴角淌。
他兀自像个没头苍蝇,一手胡乱挥舞着松纹古剑,一手在灰雾里瞎摸乱抓,嘴里还不干不净念着咒,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阮小五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公孙胜持剑的手腕,吼道:“道长!风紧!快走!”不由分说,拉着还在“施法”的公孙胜就往跑。
“走!”晁盖见人已捞到,哪敢有半分耽搁?
那赤发鬼刘唐,也被阮小二和阮小七,一人架住一条胳膊,勉强拖了起来。
这一伙人,真个是:丢盔弃甲,丧魂落魄!连那散落一地的朴刀、鱼叉也顾不上了,你搀我扶,跌跌撞撞,如同被鬼撵着一般,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黄泥冈下那片黑压压、密匝匝的枯树败林深处,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二爷!现在怎么办?”三总管来兴捂着口鼻,驱散了些许迷烟,跑到武松所在的石头下,急声问道。
武松放下捂鼻的手,深吸了一口上风头清冷的空气,目光扫过冈顶:呻吟的自家家丁、依旧昏迷不醒的杨志和十几个官兵、以及那十几辆满载金珠宝贝的江州车。
他眼中精光一闪,果断挥手:“穷寇莫追!林深树密,恐有埋伏!收拾自家兄弟,看看伤势!”
“是!二爷英明!”来兴应道,连忙招呼没中招的家丁去救助同伴,用清水冲洗口鼻。
武武松纵身跃下青石,踱到那堆“死猪”般的官兵跟前。他用厚底快靴的靴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软成一滩烂泥的杨志,又扫了眼其他挺尸的官兵。
目光最终黏在了那十几辆货车上,嘴角似有若无地扯动了一下,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意。
来兴搓着手,凑上前,指着货车,贼忒兮兮地问:“二爷,那…这些车货,咱…咱还给这群挺尸的丘八爷?”
武松眉头倏地一挑:“你跟着大官人鞍前马后,年头比我还长。今日若是大官人在此,你说他会不会还?他会如何做,你便如何办,你是三管事,我只是护卫,我听你的!”
来兴一愣,抬头看向武松。只见武松那双虎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来兴瞬间福至心灵,浑身一个激灵,如同醍醐灌顶:“来人啊,先把这群死狗身上的钱褡裢、散碎银子、值钱的佩饰,统统给老子搜刮干净!一个铜板儿不许落下!连他娘的裤裆都给老子仔细摸一遍!手脚要快!眼要毒!擎等大官人赏你们酒肉银子过年呐!”
“好勒!”
“得令嘞”
“擎好了,三总管!”
几个没伤的家丁如同见了血的苍蝇,轰然应诺,饿虎扑食般就扑向昏迷的官兵,上下其手,翻检摸索,比抄家的衙役还狠三分。
武二一愣,满头雾水,嘴里只吐出几个字:“三管家端的是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