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叫谈奕。谈笑风生的谈，神采奕奕的奕。”

初次相见，他如是说道。只一个身影，一句话，不消其他什么，他就如此轻易地占据了我的心。人生呐，就是如此不公，有些人的心，却是花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映刻几分。

“阿言，这次回来打算待多长时间？”邹瑜转到我身边来。

“嗯......如果没意外，大概一个星期就要走了。”

“什么？那么快班里有几个同学听说你回来了，正打算要办场聚会，不过有几个还在联系，可能有点赶不及，你真的不能再等等了吗？”

“或许是没时间了......”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条跑道，这个位置，不再言语。

“阿言，那么长时间不见了,你可还好？”

.......

“阿言？......”

“诶，你无视我？！！”邹瑜一脸郁色。

我撇过脸去，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没，我听着呢，你说要办聚会，是不是？”我自顾自走开，不看就好了，不看就好了。

“阿言，你何必骗自己呢？那么多年你不是一直想得到他的消息吗？就算他一辈子不回头看你，你却也是死心踏地的跟在他身后。就像我，就算我一辈子在你身后，你也不会回头准许我代替他守在你身边.....”邹瑜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对着我的背影说道。

“邹瑜，别讲话，我累了。”

站在一切开始的地方，却妄图替换掉那个人，着实可笑。他不禁自嘲。

“好了，不说就是。”我可不愿你再一个人跑掉。

“想知道他的消息吗？想来他眼里还算有我这个兄弟，即使去了部队，偶尔回来还会与我一聚......”

她心里骤然一紧，是啊,纵然他与任何人联系，却总也不会排到她。他的心太宽，足以容纳许多人，却也可以把她轻易淹没。

“阿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继续说吧，我倒想听听，没有我的这几年，他过得到底是有多快活。”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它踏的地方是他当初走过的。

“阿言，其实当初他并非如此绝情。他总是愿意一个人背负所有，他每次从部队回来，从来不谈自己受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外人总是议论他的功绩是如此那么伟大，却从没在意过他付出多少。

还记得他刚刚升上中校那会儿，有一次他外出执行任务，他提早一天，约我出去喝酒。喝到兴头上，他就对我说，‘老瑜啊，那么多年你说我图个什么啊说我为祖国贡献出一份力量吧，我又不甘屈居人下。得了个显赫的军衔吧，身边围了那么多诌媚的人，想要的人却逃得我远远的......你说，她就怎么舍得一个人逃得远远的，连一点她的消息都不愿让我知晓......终归还是我欠了她的。

可她连向我讨债的力气也懒得使，这身军装，说到底，我又是为谁而穿？’

他喝了很多，我把他送回家，一个人站在阳台抽了几支烟，他窸窸窣窣地摸了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换了身军装就匆匆走了，临行前，他却回过头跟我说......他说，如果我有幸能得到你的消息，别把他的事告诉你。他不愿让你过得不舒坦。”

邹瑜拿出一支烟又开始倒腾起来，一会儿便烟雾缭绕，他有些胡茬的下巴微微一张，慢悠悠吐出一圈烟雾，“阿言......那么久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过去的？你们又何苦折磨自己？我是不懂了，过去弄不懂，现在将来也不打算弄懂。”他止步，静静重复着吸烟.抽烟的动作。

“邹瑜，我......我，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却从未来寻过我的踪迹，明眼人怕是早已看出他对我，怕是早已没有那份心了。也罢，已经花了那么长时间试图去忘记，一道也就忘却算了。”风吹的越发大了起来，有丝丝寒意从领口侵入，顺便拢了拢上衣。

“阿言，你又何必如此看低自己，当年......当年，诶。你真的非走不可？”邹瑜懊恼地挠挠头。

“嗯。”

“好吧，那你可有安排好这几天的住处了？”

“嗯。我打算找家干净的小店住下。”

“既然回来了，何必还往外住”

默然。

“你也知，我在这早已没有住处......”

“去我那......”

“不必。我就在外边住了。”我出言打断他，“时间不早了，学校一会儿就关门了，我们快些出去吧。”

昏黄的余晖把整个天空都映得温暖了，可我知道，在故土的每一分一秒，呼吸的都是多年前的空气，散发着美好、迷人的香气，触在身上确是针刺的苦楚。

李言，你自作自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一丝光芒也被吞噬殆尽的时候，我独自立在落地窗前沉思良久。

阿奕。阿奕。阿奕。

嘴里一直念着的这个人，现今又在何处，可还愿意与我相见？

个旧，这座阴山下的美丽小城。

曾经，也是为我们的故事见证的。金湖旁的灯光不见暗淡，反倒比以往更加闪烁。

金湖旁的杨柳树是否长青？那漂亮浪漫的欧式路灯是否生锈？那广场上的菊花是否已经培育上新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