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又是数月,天渐凉,暑气全消,扶九借着江解引的名,讨了几亩县里公家废置的瘠地,稀稀拉拉半拉月的黄绿苗,不见长。
弄得扶九干着急,那时江正坐在案前,书一合,起身出去了。
而后几月江解引整日不着家,却也有薄薄的银两被带回来,虽不知来处,但扶九松口气想,跟这人好歹吃住有着落了。也拿人手短了。
其实江是在刘家酒铺做帐房,白日里帮收酒钱,晚上算算账,也算没白读了几本书。
有日黄昏晚食过后,天色昏暗,下起雨来,铺子外的桌椅都收拾进屋。铺子里冷冷清清的,跑堂,店主各忙各的。
忽闻断断续续,悠悠长长的小调,重复韵律地吟唱着:
百年三万日,老病常居半。其间互忧乐,歌笑杂悲叹。颠倒不自知,直为神所玩。须臾便堪笑,万事风雨散。自从识此理,久谢少年伴。
江解引往外望,见一人摇头低吟,摇摇摆摆往铺子这走来,进门后店主才迟迟抬起头:“好久没来呐老丘!”
“你不来,我这生意冷清了一半!”
来人是不惑老者,劲瘦高挺,面容却没有农务压身的疲惫,文人的样子,只是潦倒,他跨进门就摘了倒着戴的破帽子,拍拍衣服。
对店主的话,也就笑笑。
“半斤酒。”他朝酒缸的方向抬了下手。
跑堂忙去张罗。
这时候他发觉了柜里站的江解引,上下打量一眼,侧身倚在柜上,问:
“读书人?乡试了没有?”
“呵呵呵,”跑堂端酒来:“您不知还是怎生?他可是和你同一个地方来的。”
“哦?”
“他是从京城来的,被贬。。哎呀!”
冷不丁店主在跑堂脑瓜上来了一计:“去干活。”
江静默地听着,仿佛不尴不尬。
似是懂了,老丘不说话,低头一口口嘬着小酒。
一刻后,掌了灯,老丘走了。犹豫着,江问店主:
“掌柜的,刚才那位老者也是京师来的?”
“哦,你说老丘啊,”店主点头:“确实如此。”
“他常来我这吃酒,我这间是祖上传下来的酒铺,年少学酿酒时,他就在此处了,老一点的都知道,他是京师来的。”
此后一两月,入了冬,茅屋外的草木都萧索许多,冷清清没往日的样子。时不时一阵冷风,就是尘土飞扬。那几日江解引没留神感了风寒,店主让他养好了再来。他就这样站在茅屋外,过了一会儿,向对面的山走去。回来时,抱着一大捆连根的竹子。
扶九喜滋滋地搓手,哎呀,正好拿来烧柴火,冬天就不会冻死了。
江解引正蹲着打理那捆竹,闻言抬头:
“这不是拿来生火的。”
说着拿着锄头和竹子就出去了。
扶九愣一下,跟出去几步,看着江解引绕进茅屋的后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