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赛如期举行。
双方所作的一辩稿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集体智慧的结晶,对此我们毫不担心。
又经过了质询环节,就到了最激烈的自由辩环节,这一环节考验队员的心理素质,应变能力,逻辑思维,以及团队协作等等,在这个环节我和于珏是队伍的主力,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比赛前夕我曾跟于珏进行深入讨论,决定先从学校教育的益处开始辩证,但是几个回合下来明显我方有点吃力,甚至到了后来队友只是低头看手稿,就算站起来回答也是答非所问。
我们输了。会长宣判了我们的罪责,当她念出了得分和优胜者的那一刻。她无情地批驳我们:这场比赛打得不是太好,其实双方都一样……但是至少反方有围绕着论点在打,而正方,我希望你们在发言之前都能先花一秒钟想想自己将要说什么……你们一直在逃避对方的问题……你们打得很差……
我们败了。同学们的眼光暴露了他们心中的不甘和埋怨,没有人说一句话,但是大家的身体里都藏着并不平静的灵魂。
在初赛输掉的队伍里,将会选出得分最高的一支队伍复活,与先前弃权后又重新组队的班级队伍进行复活赛,之后可进入半决赛,可是复活赛并没有我们的份,我们的征途就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内结束了。
我们并没有得到我们期盼中的旗开得胜。
那两天,我们的情绪一度十分低落。我甚至为此偷偷哭泣,当我把这件事告诉于珏,说我埋在枕头里哭,因为我感觉很委屈,我是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我既自卑又高傲,我不知道努力过是否就能得到收获,像春种秋收一样自然。
他笑得很纯粹:“当你在春天播下种子,你并不能预见气候或其他各种各样的变化,但这并不代表你在秋天的时候会颗粒无收,或许收获只是比你想象中的少一点。文莎,相信我,执著能让你不悔,坚强才能给你幸运。”
比赛后两天的一个早上,那天正是星期天,我去超市买东西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的内容足以让我扔下购物篮狂奔而去。电话里博美会长说:“文莎,我需要你尽快过来学校一趟,比分好像计算错误,通知一下你们的队友,让他们一起来。”
我到的时候,于珏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
“会长怎么说?”
“她说比分算错了,我们能进复活赛。”
会长这时进来了:“是的,你们比他们多了一分,一分之差。恭喜,你们能进复活赛了,期待你们的表现。”
我松了一口气,一路提心吊胆地跑过来,那时候突然就如释重负了。
“还有一件事。”会长的表情显得有点尴尬,“就是,我在评论比赛的时候对你们说的话有点太刻薄了,那是因为我觉得这场比赛本该赢的是你们,你们是最有利的,青少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待在学校里,我对你们寄予厚望,所以当你们输掉比赛的时候,我感到很惋惜,也很愤怒,所以……对不起。”
我一时有点呆,想着是不是该安慰她,仔细想想又好像不需要。
“会长。”
“还是叫我学姐吧,更真实些。”
“博美学姐,我们完全能理解,我们接受你的道歉。”
她微微笑道:“那就好。”
临走时,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甜笑着看我们:“希望你们挺过复活赛。对了,这次复活赛的评委,会有我们专程从H中请来的辩协主席,他叫于钰。好好表现。我走啦。”
于珏嘟哝了一句:“这个讨厌鬼。”
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口中的“讨厌鬼”一定不是博美会长,那就是于钰。
“于珏,你认识于钰吗?”
“不认识不认识。”他调皮地捂住耳朵。
于钰学长在H中是风云人物,自从打了第一场辩赛一鸣惊人后,便屡次出现在市级省级甚至国际赛事上,他为人非常低调,也宠辱不惊,跟同龄人之间总有一种无形的距离,虽然他肯定是热心于关心帮助别人,但是大家还是觉得他很冷漠。每次他来H附视察工作,总会在学校论坛掀起轩然大波,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女生,都不由得为他日思夜寐。
于珏见我静了很久,就开始给我透露消息:“于钰学长刚刚才走。就是他眼尖发现了评分表上的错处。为这个他还把博美骂了一通,让她把相关同学找来,并在布告栏和广播站宣布情况。”
“可惜了,我来晚了,见不到他。”
我竟有一丝懊悔,我当然希望能见见这位H中的风云人物,就是晚了一会而已。
涵涵再次被班长请过来教授我们辩论技巧,经历了一次失败,大家的态度都沉稳了很多,涵涵也没有像先前那样趾高气昂,像是某条秘密的约定,大家都变得异常耐心,大家的期望都一样,为的,是要赢。讲到一半时,班长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大惊失色地告诉我们于珏打算退赛。
“为什么?”我第一个提出了质疑,这简直不可理喻!
“他说已经吃了一次败仗,对辩论的兴趣不大了,而且也没什么信心,他说自己的技术不过关,怕拖累大家。”班长简略地作了解释,替他作解释。
在我彷徨失措的时候,是他鼓励我告诉我执著能让人不悔,坚强能带来幸运,在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他选择了坚强,为什么在我们有机会重新夺冠时他却退缩了?我不理解,事实上我从来都不理解他的火星思维,他为什么这么做,可能就只是真的懒了,怕了,不想打了。我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帮他找理由,心想一定要去找他问一问。
班长又补充道:“所以,于珏退出了,就由涵涵来顶替,所以现在涵涵不是外援了,她是你们的队友。”
我突然明白了她为何今天如此平静,耐心的样子跟我第一次见她时完全不同,因为她知道会跟我们站在同一条船上,她要确保自己不掉下去,也不能让船翻,也不能让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翻下去。
辩论场上,跟你站在一边的,是你誓死要护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