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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宁明(1 / 1)

 然而无论石飘雪如何软磨硬泡,没移黑山始终不愿再透露任何关于师父的事情。

于是他们达成了协定,在人前特别是没移夫人面前,以父女相称,而在无人的时候,则彼此称呼“大叔”、“石姑娘”,石飘雪是个无甚城府的姑娘,由于没移黑山是她除师父外第一个熟识的人,也对她说了许多故事,渐渐的信任了起来,于是便对他说,“大叔,不如你叫我雪儿吧,师父也是这般叫我的,你现在这样老是叫我石姑娘,显得挺见外的!”

没移夫人每天都会来她房中呆上一两个时辰,总是拉着她唠唠叨叨的说些往事,石飘雪知道她神智不清,心里也十分同情她,便只得耐下性子的听她说,从没移夫人的叙述中,她大概知道,没移雪姬与那些酷爱动刀动枪的西夏姑娘不同,从小便只爱呆在房中读书,“唉,这没移姑娘或者就是汉人的书读多了,满脑子都是那些‘从一而终’的贞节观念,所以心上人死后,才会动到那殉情的傻念头,如果有一天我的情郎也……呸呸呸,我真是傻子,哪有这样诅咒自己的。”她胡思乱想着,竟然笑了起来。

“雪姬,你怎么傻笑起来了?”见没移夫人关切的问自己,她忙笑着解释,“没,阿妈,我就是想起从前的事,觉着有趣。”

“没事就好,现在入秋了,晚上风大,你要多盖一层被子。”

石飘雪心里感动,她不自禁扑入没移夫人的怀中,轻轻的喊了一声:“阿妈。”泪水也不知觉的流了下来。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享受过任何的天伦之乐,也不明白长辈的舐犊之情,这几日她冒充没移雪姬,却第一遭的品尝到了母爱,不由觉得那没移姑娘也真是傻蛋,就算情人逝去,可还有老父慈母,如何竟这般狠心,忍心抛弃他们,令他们饱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没移家族是西夏党项豪族之一,然而传到没移黑山这一代却已然是人才凋零,如今西夏国主李元昊麾下群臣之中,最具权势的,莫过于国相张元,此人文韬武略,熟知天文地理,因此虽是汉人出身,但极受李元昊器重,举凡西夏内政外交、立国方略,大多出自张元之手,也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张元之下,便是如日中天的外戚野利家族,李元昊的第三任皇后野利都兰,不仅是一位绝色美人,而且足智多谋,就连貌相也是不怒自威,兴州乃至整个西夏,提到“野利皇后”这四个字,人人都是不寒而栗,就连目空一切的国主元昊,对这位妻子也是敬畏三分。

李元昊一向好色如命,虽不如大宋皇朝那样后宫佳丽三千,但也是妃嫔如云,然而这些莺莺燕燕却无人能够撼动野利皇后半分,

这不只是因为野利皇后本身极具手腕,更重要的则是她背后的整个家族。

她的叔父野利仁荣是三朝老臣,曾经辅佐过李元昊的祖父李继迁和父亲李德明两代老西平王,德高望重,并且学富五车,他曾借鉴汉字的偏旁和结构,创制出西夏人自己的文字,深受族人尊敬;而她的兄长天都山大将军野利遇乞,战功卓著,曾经追随李元昊数度征讨甘州回鹘,并最终攻陷了这座丝路古城,亦曾多次抵抗征讨西夏的宋军,对李元昊可谓忠心耿耿。

不过饶是如此,野利皇后也并非没有憾事与隐忧,第一件便是发生在三年前的山遇惟亮一家叛逃宋朝之事,这山遇惟亮正是她的姐夫,山遇满门被屠,遇害者中也包括她的胞姐——山遇夫人野利罗罗,姐姐的死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并同皇帝丈夫多次争吵,夫妻关系也因此逐渐疏远冷淡。更令她烦忧的,乃是她那风华绝代的嫂子,野利遇乞的夫人——没藏幽燕,自从嫂子第一次入宫探望自己,与李元昊不期而遇之后,这位七窍玲珑的皇后便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断定好色的皇帝丈夫与这位不守妇道的嫂嫂暗通款曲,她大吃其醋,强逼哥哥休妻,并迫使没藏幽燕削发为尼,在天都山青铜寺中出家禁足。

然而,对于野利皇后而言,以上种种都不过是癣疥之疾,非己所出的太子宁明,那才是自己和儿子宁令哥王子的心腹大患。宁明太子的生母,是李元昊第二任皇后,同时也是当今辽国圣主耶律宗真的胞妹兴平公主,当年兴平公主因为和亲来到西夏,但是与李元昊感情不睦,在宁明十岁那年便负气离去,回归辽国。李元昊虽然不喜欢兴平公主,但是对宁明这长子却十分钟爱,宁明天资聪颖,自幼饱读诗书,深受儒释影响,恭敬仁孝,甚得民心。而且辽主多番表示,维系辽夏同盟,协助西夏对抗大宋,一个重要条件便是须以宁明为储君。

有张元和野利家族把持一切,人微言轻的没移黑山在朝中郁郁不得志,干脆便辞官回乡,他在家乡一带以替国主防护边疆为名,团练乡勇,构筑堡垒,而延着苍茫横山与没移部毗邻而居的都罗城,便是归附宋室的党项豪族都罗青羊所部,都罗城之后则是宋朝重镇延州城,镇守在此的乃是宋朝名将韩琦。

这些事情都是石飘雪在空闲时听没移黑山所说,她突然对这人世间的事隐隐感到一阵害怕,“从前师父只叫我要设法杀死李元昊和张元,为父母报仇,却不曾告诉我这条道居然这般凶险,那兴州城内竟盘根错节的有这许多复杂的人和事,早知如此倒还不如留在那空谷之中,与世无争,每天优哉游哉的度日,倒也惬意。”

呆在没移氏大寨的日子,其实和空谷也是一般,石飘雪不是没移雪姬,没有耐心读书,于是她常常独自一人到后山里去练剑,没移黑山不会去管她,寨里的人也以为小姐外出学艺三年,如今已是一身武艺,自然都不怀疑,只有没移夫人会说,“雪姬外出三年,真的变了很多,从前只爱读书,如今却又只爱练剑,却何时才能为我们觅得一个乘龙快婿呢?”

石飘雪练完剑后,常会去山间一条小溪附近休憩片刻,这日她靠着一棵大树,闭门养神,心想,“我在谷中吃了哑婆婆的面,随即就昏厥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已在没移氏大寨,我和师父所住的山谷,其实也一定在这皑皑横山之中,说不定就在左近,没移大叔知道师父的身世,说不定……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师父预先安排好了的,是的,她叫我醒来后一切顺其自然,还说会飞鸽传书通知我下一步的行动,只是,就快半个月了,怎么也不见有鸽子来?”

没想到很快她真的收到了飞鸽传书,那的确是师父的亲笔。

“雪儿,不必怀疑,这一切都是为师的安排,(石飘雪心想果然如此)没移黑山虽然是党项人,但是与为师相交多年,他对你所说的话,十之七八是可信的,此次为师与他达成协议,由他协助咱们报仇,事后为师对他也自有所报,(石飘雪暗呼上当,原来大叔也并非什么大好人,让自己假扮他的女儿安慰妻子云云不过只是托辞,其实也是别有所图),李元昊毕竟一国之君,手下护卫高手如云,若是赴兴州皇宫刺杀他,自是千难万险,何况他这般毒辣,要想将这仇报的酣畅淋漓,又岂是杀他那么简单,为师早有良策在心,日后自会慢慢告知于你,现在有件事十分重要,西夏太子宁明即将赴没移寨干事,你需要把握这次机会,取得他的信任,最好能让他带你去兴州,接下来的事,为师另有安排!此信阅后立即焚毁,莫要保留!”

石飘雪一阵叹息,佩服师父的苦心孤诣,这封信一半用汉字书写,一半又是西夏文字,还夹杂着一些只有她们师徒二人知道的特殊标记,此信若是不慎落入他人之手,也绝猜不透其中的意思,“若是要报仇,设法刺杀了那李元昊,便也算了,何必这么麻烦,搞这些事情,师父要我接近宁明太子又是为了什么?”

她将这封信放到烛火之上,望着逐渐燃尽的信笺化为灰烬掉落地上,怔怔的发着呆。“宁明太子,会是怎生的人物呢?”

数日后,果然有三个打扮华贵的男子带着一支骑兵来到了没移大寨,没移黑山率家众降阶相迎,石飘雪也随他一起跪拜在地,只听没移黑山朗声道:“老臣没移黑山,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石飘雪偷偷瞄了那三名男子,只见左首那中年人长身而立,一缕长须随风飘扬,中间那青年身着黄袍,面如冠玉,石飘雪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是心里一荡,“那便是汉人的书中所说的潘安宋玉吧,世间竟有如此的美男子,他就是宁明太子,”顿时一张脸变得通红,她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那第三个人。

宁明太子微微一笑,他伸手扶起没移黑山,“大人不必客气,各位请起!”

也不知怎么的,石飘雪的脸红的愈发厉害了,只是觉得太子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

“太子殿下,野利将军,没藏将军,这是内子,这是我女儿没移雪姬。”没移黑山忙不迭的向那三人介绍。

宁明太子朝石飘雪望了一眼,微笑道:“虎父无犬女,没移小姐,你好!”

石飘雪赶忙抬起头来,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太……子,多谢殿下夸赞!”心头怦怦直跳,暗骂自己没出息。

这时没移氏族的其他贵族也纷纷上来寒暄,听他们互相招呼,才知道那长须男子便是李元昊麾下首员猛将,当朝国舅,野利皇后的胞兄野利遇乞,而另一人则是他的小舅子没藏讹庞,长期担任野利遇乞的副手。

“雪姬,这里都是男人的事,你不用呆着了,回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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