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迷宠儿摇头,“不,我没有见到宁明,如果见到他,我应该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想起失陷在大宋的儿子,饶是心硬如铁的李元昊也不禁将眉头紧锁。
“昊王,您放心吧,国相大人说的很对,大宋皇帝心软,又不愿动什么干戈,一定会将宁明放回来的,您也不要太担心了!”
李元昊苦笑,“可怜天下父母心,便是无情的帝王之家,也是一样的,在外人面前,我会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在你宠儿的面前,我可以撕掉这一层假面具,”他将咩迷宠儿的手握的更紧,几乎让她疼的要叫出声来,“好宠儿,你可知道我心中的无助与恐惧,担忧与烦恼!我多想把自己血淋淋的心剖了开来,将我人性中最软弱的一面摊开在你的面前,借助你柔弱的手,抚平我所有的哀愁!”
咩迷宠儿惊道:“昊王,您到底有什么哀愁?”
李元昊突然瑟瑟发抖,“宠儿,我的好宠儿,你能抱住我吗?现在,立刻,求你了,快抱住我!”
咩迷宠儿轻轻抱住李元昊,让他的头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伸手轻抚他的头发,“可怜的昊王,我的元昊太子!您看看您,长生天作证,我宠儿这辈子,都从没见过您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谁,把您吓成这个样?快快把一切都告诉宠儿吧,告诉您最忠实的侍女!”
“我害怕,虽然说大宋的皇帝和文武百官通通都是软骨头,借给他们十个胆子,谅他们也不敢真的为难我儿!可是……可是万一呢,万一那边出了一个不管不顾的愣头青,又万一,万一大宋皇帝的心肠突然硬了起来,那又怎么办?”
“昊王,您担心,大宋会突然为难宁明太子,不肯将他放回来?又或者会加害他?”
李元昊突然痛哭出声,“宁明,我的儿子,是我心头上的肉,是我的手臂,是我的心脏……我决不能失去他,决不!所以,关于宁明的一切,我都不容许有任何的差池!”
“不,昊王,大宋的人一定会放宁明回来的,您别太过担心了!”
“可是换回宁明的代价,却是拿你去换!宠儿,我们分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久别重逢,长生天作证,我多么希望从此咱俩可以永不分离!但是,我办不到啊,我只能再拿你去换宁明!宠儿,我的好宠儿,我又要失去你了,这是第二次,第二次了!”
咩迷宠儿一颗心不停的向下沉,向下沉,她凄然一笑,“昊王,原来您是为了宠儿在纠结。我的傻昊王,其实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西凉六谷部的生活,如果现在让我再回到兴州,怕是也不习惯了,也许回到西凉六谷部,我……反而会活的更加长久一些。”
李元昊收住眼泪,“宠儿,谢谢你,谢谢!你还记得我的曾祖母罔氏老夫人和祖母野利氏老夫人吗?”
“记得,当年继迁老王爷带着族人躲避宋军的追杀,逃到地斤泽大草原,可两位老夫人却不幸落入了宋军的手上!”
李元昊悠悠的说,“是啊,从那以后,她们二位老人家便再也没有回过西夏,直到终老,都是在异乡的土地上。大宋扣押着她们,这也成为继迁老王和德明父王他们一生的牵挂和遗恨!”
咩迷宠儿又安慰他,“昊王,今时不同往日,那个时候咱们西夏是多么的弱小,只能任人鱼肉,可如今却大不相同了,再说,宁明是辽主的外甥,大宋便是不看僧面……”说到这里,她立时闭了嘴,暗骂自己是口不择言,只想着安慰李元昊,不慎却又触犯了他又一个雷点。
好在李元昊并没有发作,“从兴州赶来的一路上,我一直在旁人面前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可心里却忍不住的想,万一那种世衡不肯释放宁明,该怎么办?就这般和他们干了起来吗?万一他们恼羞成怒,杀了那孩子,怎么办?长生天见证,这孩子还这么小,他的骨头还是脆弱的,他的翅膀还是稚嫩的……”
他仰天长叹一声,“我们李家,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如果可以的话,长生天,请您用利箭刺穿我的心,换回我儿子的平安吧!”
咩迷宠儿突然心中一动,昊王啊昊王,您对宁明的舐犊之情,确实也算是天人共悯,这一刻,您又是否回想起,那位早已故去多年的卫慕王后,她也曾经怀了您的孩子,若是那个孩子生了下来,便是您的长子,您对他,也会如同宁明这般疼爱宝贝吗?
您方才说,您的家族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当您说这个话的时候,从您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不只是心酸与难过,似乎还有三分后悔和三分恐惧!
莫非您想起了卫慕王后,您的第一位妻子?
想起了她的父亲,您从前的岳父,也就是您的舅舅卫慕山喜大人?
还有……您内心深处最大的禁忌,从不让人揭开的伤疤——您的母亲,那位被您亲手杀死的母亲——卫慕太后?!
李元昊在咩迷宠儿的怀中,一言不发,只是将头紧紧的靠着她胸膛,搂住了她的腰。
过了良久,咩迷宠儿终于轻轻问道:“昊王,您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吗?”
李元昊没有回答。
直到响起那雷鸣般的鼾声,咩迷宠儿才意识到,原来这位令大宋和吐蕃诸部老百姓心惊胆寒的“大魔头”,威风凛凛的西夏国主,竟如孩童一般在自己的怀中睡着了!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会再有忧愁,等睡醒了,一切又都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