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多年的相伴,她于他而言,是知己、是至亲,亦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说起往事,他坚毅微冷的眸光忽然间布满悲怆之色,“小骨一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自负,自以为能改变一切,却不曾想到头来,害那么多人枉送了性命。”
他言语中毫不掩饰的自责之意,她听在耳中,心里也明白他对花千骨的事虽自责,却并无悔意。
“子画,其实,花千骨也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之人,她虽恨你,可到底还是对你用情颇深的,决战之时,她便是知晓了她是你的生死劫,才一心求死,不然,这六界中有谁能与洪荒之力抗衡!”
“这些我都知道,当初若不是小骨有意留我一命,我亦无法逃得过一死。”花千骨对他的良苦用心,他细想一番便能知晓,只是他始终不愿去面对罢了。
生死劫,不死不疯便成魔,他与花千骨,如今一生一死,不正对应了这劫难之说吗…
果然,在这普天之下,终究是没人能逃得掉生死劫!
寒风牵着缕缕沉香呼啸而来,令她微微缩瑟了身子,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她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忙不迭地伸手拢了拢她身上的长衫,而后便用他劲瘦有力的臂弯,将她微凉的娇躯轻轻揽入怀中。
许是抵挡不住沉沉倦意,她闭上双眼,放任自己的心神,依偎在他温暖的胸怀里安心入眠。
他将下颌轻轻搁置在她的额头上,只觉怀中的空虚被填满,内心深处蓦地得到一份久违的安逸。
恍然间,他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停留在此刻,让他可以抛开凡尘之事,就这么放纵地拥她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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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缭绕的玄清台上,琴萧之音悠柔婉转,悦耳动听,宛若朱雀般轻鸣,入耳后让人不由心神一静,洗尽尘俗。
白子画席地而坐于桃花树下,双手环抱着流光琴,修长的手指轻轻拔动着琴弦,时而缓慢,时而如流水般潺潺而下,奏出的琴声含蓄柔美,悦耳之极。
他身侧,无垢手执玉萧,横在唇畔,以萧声与其琴音合奏,仙乐悠扬间,默契无双。
风过境,无数花瓣从枝头卷落,洋洋洒洒地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朵朵,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漫天花雨中,一绝美佳人巧笑嫣然,伴随着琴萧之音翩然起舞,无数娇艳的花瓣随着女子轻盈飘逸的舞步飘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不远处的石桌旁,东华与檀梵正举杯同饮,如痴如醉的欣赏着女子曼妙的舞姿。
曲终人散,漫天桃花纷纷扬扬地洒落,留下满地嫣红,好不绚烂。
那原本围绕在身旁的四人不知何时已销声匿迹,徒留下花雨中抚琴的白衣男子,面对着四座坟墓,独自诉离殇…
这样的梦,白子画已经不知梦见了几遍,每次午夜梦回,他醒来后汗湿重衣,心里亦会随着对梦境的回忆而感到一阵后怕。
可明明是做梦,梦里的感觉却真实得几乎叫人无法抗拒。
真实得几乎能让他确信,那真的会是即将迎接他的结局。
繁琐纷乱的思绪让白子画无法再入眠,他翻身下床,踱步至窗边,微仰起头,像是想透过苍青的天,看见宿命的终结。
曾几何时,对于世人窥不破的生离死别,他觉得皆是天命所归,没什么好惧怕和感伤的,可现如今,不得不承认,在面对了檀梵,东华,无垢,摩严这些挚友的相继离世后,他真的很害怕梦里面的一切都会变成真实,害怕上天连紫薰都不放过,害怕这滚滚红尘里再无人与他并肩同行…
然而,上天似乎总爱捉弄人,你越是害怕发生的事,便越是容易发生!
当白子画来到玄清台祭拜逝去的挚友们,意外的看到了夏紫薰出现于此时,便活生生地印证了他梦里的情景。
此时的她,一改往日素雅,画上了明艳的妆容,身穿一袭火红织锦长裙,裙摆处绣有精致的祥凤图案,三千青丝挽了流云髻,斜插着一支点缀着几丝流苏的紫玉钗,衬得她乌发如云,却不失少女的娇美。
她就那么静静地依着墓碑而坐,用指尖细细摩裟着墓碑上的无垢二字,像是在轻抚着那人俊朗无双的容颜。
他失了神的看着她,想要上前,奈何双腿像被灌了铅般,沉重得迈不开步子。
“子画…”她敛眸看着他,一双云眸清澈澄明,眼中却如一滩幽水,失却了昔年的熠彩,“无垢他说,待六界安定了下来,便许我十里红妆的,可他却食言了。”
她淡淡的声音细婉漠然,却酸得让人心疼,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他无言以对,只觉心头的苦闷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子画,你一定不能够体会,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吧?”她弯了弯眉眼,眼角透着无尽悲凉,“当我从诛仙阵里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知道他逝世的消息,我突然觉得,这四角方天阴沉沉的,大概永远都不会亮起来了。
起初,我用酒来迷醉自己,我不断地对自己说谎,骗自己他没死,他一定还活着,那样自欺欺人的想法,一定很可笑吧?”
闻言,他心中一阵绞痛,当初,他不顾她的意愿,使用摄魂之术抹去了她的记忆,如今她记起了一切,只怕心里是怪他自作主张的吧!
思及此,他暗暗吸了口气,用力迈开沉重地步子朝她走去,待走近后,这才发觉,她那双潋滟的眸子此刻竟已泪光莹然。
见他走了过来,她用力握拳,暗自将泪水逼退回眼底,而后抬头望向蔚蓝的天际,只觉空中那轮暖阳投射下来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其实,同为修道之人,同样心怀天下爱万物,可我在无垢的心里,却独占有一份天地,他虽从不言明,我却能感受得到他对我的好。
他于人前一向寡言少语,不苟言笑,在我面前却完全变了个样,总爱拿新鲜的事物逗我笑,还有事没事捉弄我,与我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