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妈妈不能更坚强一点?为什么她要抛下我,为什么她不能等到我长大?她不相信我承诺说我会保护她吗?”
“为什么呢?克利戈,你说,究竟是为什么?”
克利戈喉咙的伤还没好。
他仍不能说话。
这几天,索兰任他百般照应,难得地、短暂地做了一回乖主人。
紧攥着的主人的手心,那么柔嫩。
手心抽搐一下,到底还是松开了。
索兰轻念:“Voe victis.”
公元前,罗马战败给高卢。高卢要求罗马赔千磅黄金。而罗马人觉得代价过于昂贵,因而争执起来。这时,高卢首领把自己的剑压在天平上,并挖苦罗马人:Voe victis。
失败者无权与胜利者讨价还价。②
现在,死神把他的剑压在了命运天平的另一头。
他赢了。
12
这天早。
阳光苍淡。
王公大臣们围在床榻四周。
唯独克利戈,像个亲属,从头至尾跪握他的手。
今天久违地拉开了窗帘。
近一个月的时间,让索兰本来就病蔫蔫的皮肤更是白至透明,薄如蝉纱,又像是某种脆弱的晶状玻璃体,细腻地紧贴在标致脸骨。
又美,又虚幻。
叫人真怕他会融化在光芒里。
这个风卷云席、固若金汤的庞大帝国竟系在如此孱弱糜丽的一个美人身上,在他细如枝柯的手掌中。
他将死。
而帝国将分崩离析。
气氛阒杳,那一层死寂厚至插匕可立。
垂危的国王是件破损的商品。
最后还能向权力抵一次死当。
臣子弯腰俯身,投影笼倾,状似恭敬地问:“索兰王,我们都衷心地祈望您长命不老。但神意难违……您又没有子嗣和兄弟,您要把国家指定给谁?”
索兰疲慵地略睁下眼。
嘴唇嗫嚅,发出一点儿听不清的声气。
“谁?”
“过来些。”
只好无限贴近。
忐忑地把耳朵附在他的唇边。
带着笑意,索兰说:
“——给最强者。”
他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对克利戈。
他命令其活下去。
“不然,不出两个月,妈的,一定会有人糟蹋我的坟墓。”
索兰咕哝。他也清楚自己多招人恨。
看到各自心怀鬼胎的贵族们像一锅沸水一样,围住倾听遗言的人逼问。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