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迪把马儿要过来,可每次一骑就被掀翻。
“反正是一匹不中用的老马了。顶什么用?再有丰功伟绩那也是过去的事,即便是还没上过战场的新马,也比他强!”
它本来像丝绸一样长而韧的鬃毛,已毛躁打结。
外皮斑驳,血痂累累。
穆迪鞭笞过它无数次,它始终不肯低头。
他们低声嚅语:
“这马,怕是活不长了……”
“还不如直接杀了它……”
“他们要折磨它来取乐……”
谁都没留意,不知从几时起,河面上的白雾越来越浓,厚得像纱,很低地贴在水面上,无声地蔓延开来。
对岸已全然被笼罩。
嘈音中,一丝乐声钻进他们的耳朵里。
谁在吹奏骨笛。
“呜咿、呜咿……”
这腔调顿挫而诡丽,袅然漪漾,一线而来。
突然,马儿拧头嘶吼。
它立身扬蹄,双足刨挥,逆反着拽力地使劲昂起头,即便带刺铁笼头叫它流血不止,挣着,挣着!——终于,脱身而逃!
怒骂声响起。
它践踏出铙钹般的铿锵足音,全速疾驰,被围追着绝尘而去,狂奔向湖边的方向,消失在雾气中。
留守营地的士兵看不清它的身影。
只能用沿岸逐段野鸭、鹭鸶和鹳雀被惊飞,从芦苇丛中拍翅而起的响动来判断……它越跑越远了。
半天后。
逐马的几人踅返,一身轻松地念叨:
“那畜生投水自尽似的跳进湖里,游得像一条鱼,能活吗?它一定是想,死也要死在它主人身边。”
浑身湿漉漉的战马在四面迷雾的莎草丛中寻觅。
不知多久,停下,高兴地喷个鼻息,低下脖子用头去拱男人的手。
雾仍稠。
索兰戴着灰色斗篷,软毡坍廓成三角帽形,掩住金发,从脚到腰都像是裹在一片白得出奇的败絮般的浓雾中。
马儿好奇地打量着他怀里抱的婴儿。
小东西睡得酣甜。
为什么这个不认识的小生物会有他两个主人共同的气味?使他反复嗅闻。
索兰一手抱孩子,一手抚摸它。
“老伙计,我可怜的好孩子,叫你吃苦头了。”
马儿像听懂了似的眨巴眼睛,流出泪水。
它跟紧索兰。
“走吧,我带你回去救你的笨主人。”
索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