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春风渐暖。
几场润如酥的细雨过后,京城内外柳色新新,桃李初绽,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万物复苏的生机。
朝堂之上,也因着春闱将近,气氛与冬日肃杀截然不同。
各地举子陆续抵京,贡院附近的客栈早已爆满,茶楼酒肆里随处可见穿着儒衫、操着各地口音的读书人高谈阔论,或切磋学问,或畅谈抱负,为这座古老的帝都平添了几分蓬勃的文气与喧嚣。
朝会上,礼部尚书周崇安精神矍铄,详细禀报了春闱的各项筹备事宜。
皇帝萧彻端坐龙椅之上,神色平静地听着,偶尔问及细节,做出批示。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首次春闱,意义非同一般,不仅是为国选才,更是彰显新朝气象、收拢士人之心的关键。
“今科应试举子共计三千七百二十教昌隆,天下士子归心。”周崇安声音洪亮,带着明显的喜气,“其中不乏才名远播、学问扎实之辈,如江南的顾言蹊,河东的韩文弼,蜀中的苏子瞻……还有一位来自陇西的寒门举子,名唤陆野墨,据说其文章锋芒毕露,见解独到,在地方上已小有名气,此番入京,亦备受关注。”
萧彻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点,面色无波:“寒门俊才,尤为难得。礼部需秉公取士,不看出身,唯才是举。”
“臣等谨遵圣谕!”众臣齐声应和。
退朝后,萧彻回到乾清宫,玄枭如同影子般出现在御案前。
“陛下,荣宸郡主今日出宫了,去了西市的‘一品香’酒楼。”玄枭低声禀报,“同行只有丫鬟云珠及沈府一名车夫。郡主在二楼雅间用午膳,听了一段书。”
萧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说书人讲的正是今科春闱的轶事,着重提了那位陇西举子陆野墨。说其出身贫寒,父母早亡,靠族中接济和自身勤工俭学,一路考到举人,学识渊博,尤其擅长策论,且……”玄枭顿了顿,“且容貌极为俊秀,有‘陇西玉郎’之称。”
萧彻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墨汁在奏折边缘晕开一小点。他抬起眼,看向玄枭。
玄枭将头垂得更低:“郡主听书时颇为专注。听完书后,郡主临窗眺望街景,恰好……那陆野墨与几位同乡学子从楼下经过。郡主……应是看到了。”
殿内一时寂静。炭火盆里银骨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看到了?”萧彻重复,声音听不出情绪,“然后呢?”
“郡主看了片刻,并未有异样举动,很快便收回目光,与丫鬟说笑了几句,随后结账离开了酒楼。”
玄枭如实道,“属下已命人详查陆野墨底细,其背景确如传闻,清白简单,与朝中各方均无勾连,目前看来,纯粹是一心向学的寒门士子。”
萧彻沉默着,指节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让玄枭无端感到一丝寒意:
“陆、野、墨。”
他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慢慢咀嚼了一遍,眸光深不见底。
“学问好……容貌俊……”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倒是……有趣。”
他没有再问沈莞的反应,也没有下达任何关于陆野墨的指令。但玄枭知道,陛下已将这个名字记下了。
这位寒门举子,无论是否真的才高风达到鼎盛,茶楼酒肆、园林别苑之中,各类文会、诗社如雨后春笋,昼夜不歇。
这不仅是学子们切磋学问、扬名立万的最后机会,更是京城各方势力暗中观察、提前招揽乃至埋下暗棋的绝佳场合。
其中,尤以吏部侍郎陈启年在其城西别苑“漱玉园”举办的文会最为引人瞩目。陈侍郎乃清流领袖,三朝老臣,虽官居侍郎,但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素以慧眼识珠、提携后进、唯才是举闻名。
他的文会门槛虽高,拒绝了许多只想攀附的纨绔,却向来秉持公正,唯才是论,不少寒门士子曾在此初露锋芒,因此备受寒门与真正有才学者的推崇。
这日,漱玉园内群贤毕至。不仅汇集了今科诸多才名在外的热门举子,还有不少在朝官员、致仕大儒,甚至几位风评尚可、雅好诗书的宗室子弟也低调前来。
园中依照“梅、兰、竹、菊”四亭,分别设有经义、诗赋、策论、书画的交流切磋之所,气氛热烈而不失雅致,处处可闻引经据典之声,可见挥毫泼墨之影。
陆野墨本不愿参加这类容易被视为攀附权贵、汲汲营营的聚会。
他深信文章本天成,功名靠实力,无需这些场外虚名。但几位相熟的陇西同乡极力相邀,言道陈侍郎文会不同流俗,向来以文会友,不论出身,且此次有几位德高望重的翰林院老学士坐镇,若能得其一言点评,受益匪浅,机会实在难得。
他斟酌再三,终是换了身浆洗得干干净净、仅有的稍体面些的靛蓝细布长袍,与同乡一道来了。
饶是衣着简朴,与园中那些绫罗绸缎、玉佩金冠的学子贵人相比堪称寒素,但他身姿挺拔如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修竹,气质清雅从容,眉目疏朗,行走间自有一份沉静气度,甫一入园,便引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