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文一边翻看着手边的小玩意,一边用余光偷偷地瞧云舒。余光里,顾良文分辨出那几本书有一本是乡野杂谈,一本是才子佳人,一本是四书五经,还有一本是兵书。而其中,云舒翻阅兵书的时间最长。看完,云舒将乡野杂谈放在最上面,才子佳人次之,四书五经垫底,兵书放在最隐蔽的第三位置。看来,云舒并不想让人发现他在专研兵书。
顾良文一面赞叹云舒身在南风馆也还是孜孜不倦,一面又怜惜云舒想看本兵书都要小心行事。
云舒看完书,掏出荷包作势要付钱。一旁的另一小童打断道:“哎呀,难得溜出来一趟,你也买点小玩意玩吧。每次都只买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考状元呢!”
顾良文心中一惊,忙打量云舒的神色,以他以前的志向,考状元极有可能正是目标,现在听到旁人不知情的话,不知心里该有多难受呢!
云舒却并未显露分毫不悦,将荷包攥在手里,听从地去看各种小玩意,似乎真的也要挑挑这些小玩意。
云舒等到同伴挑好,才选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童子木雕。那木雕雕得马马虎虎,内中中空,可以从头顶塞东西进去,又可以拆开童子的鞋将东西取出来,有点像现代的存钱罐,但要小得多。
货郎计算了下各自的价格,报出数目,顾良文也随便拿了一个还算古朴的手镯,准备送给张氏戴戴。
高个小童付了自己的钱,轮到云舒时,云舒有些为难地放下手中的木雕,说道:“这个还是不要了,我的钱不够。”
高个小童也无计可施:“我的钱全花光了,不然可以借你一点。啧,你少买本书不就够了。”
云舒摇摇头,付了书的钱,转身和同伴往回走。
顾良文撂下一把铜钱,抓起木雕追上去,将木雕塞到云舒手里又迅速地抽回手,在高个小童惊异怀疑的审视下急中生智说道:“你掉了一枚铜钱!我捡到了还给你。”然后掏出一枚铜钱递给云舒,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朝他眨眨眼,作出口型:送你的,别让人知道。
云舒眼睛瞪得大大的,又是惊喜,又是戒备。顾良文看到他可爱的样子,心口一热,只想把他立刻抱进怀里好好亲热一番。但为了长远考虑,顾良文还是忍住了,趁云舒还没来得及拒绝就拿着手镯离开了。
出了巷口,顾良文靠在一边不停地回想云舒刚才的眼神、动作、神态,手中残留的那滑腻的触感提醒着顾良文,他真的再次见到云舒了,不是冷冰冰的尸身,是活着的温热的□□,还是小时候软软的可爱的云舒!
他想回去再看一眼,但理智告诉他云舒早进门去了,再说若是还未进去,送给他一件小礼物已经算是很大的一步了。过犹不及,过犹不及,过犹不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今生他要在云舒心中留下一个完美的形象才行。
趁黑赶回家,张氏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了,拉着顾良文不停地说着天黑出门在外要多注意一点,又扯到跟着商队走有多么多么危险上去了。听着张氏就要说出门有生命危险所以不准行商的话头,顾良文赶紧打断了,说了一下今天他打听到皮草的价格,也把买了糖和药材的事说了,然后不等张氏发话就说已经打听好商队了,货物寄存在客栈,等商队以来他就跟着走,这一走大概年前才会回来,最后拿出买的镯子送给张氏。张氏看到镯子,真是又欣喜又担忧,也说不出什么唠叨的话了,急急忙忙地为顾良文准备行李。
等张氏走后,顾良文把冉绣要的东西放在她门口才洗漱休息。因为见到了云舒,事情办得还算顺利,他很快便睡着了。
过了两天,顾良文估摸着雷伯修的商队快到了,为了避免错过,他提早告别沈氏和冉姨母女,住到了城中的客栈里。
这天吃过午饭,客栈的一个小伙计跑来告知顾良文,雷家商队到了,现在正在驿站里休整。
顾良文知道雷伯修的习惯,他整顿好定会来城中买点本地特产,然后去打一壶“好酒”。顾良文只需去城中最好的酒坊守株待兔即可。
顾良文给了小伙计几枚铜钱,就去了酒中仙酒坊。这个酒中仙可不是指李白,单纯只是表明喝了他们家的酒快乐似神仙的意思。
雷伯修偏爱口味独特的酒,每回经过平阳城都要买一壶自酿酒。这自酿酒味道奇怪,是酒中仙酒坊的特色之一,每天只有十壶出售。顾良文买下了今天最后的三壶,坐在酒坊的桌旁开始等雷伯修的到来。
半个时辰后,雷伯修龙行虎步地闯进来,大着嗓子问道:“伙计,还有几壶自酿酒?我全要了。”
酒坊伙计道歉:“这位大爷,实在不好意思,今日的最后三壶全让坐在那边的公子买了。明白您赶早吧。”
顾良文耳听他们的对话,一点也不担心雷伯修忽视他,雷伯修可是很喜欢这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自酿酒。小口地喝着味道奇怪的自酿酒,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这么喜欢这种口味,顾良文呲呲牙,深吸了口气,才把这口酒吞下去。
雷伯修拧起了眉头,商队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他哪来的时间再来一趟。
雷伯修朝顾良文走过来,行了一礼,说道:“这位小兄弟,我极为喜好这自酿酒,可惜明日不能过来,今日剩下的都让你给买了。不知小兄弟是否方便出让一壶,价格好商量。”
顾良文顺势放下折磨他味蕾的酒杯,回了一礼,故作为难地说:“唉,这位大哥,不是我不仗义,只是我如今心中烦恼,只有这自酿酒可以聊之一慰,三壶尚且不够呢!同是天下好酒人,这位大哥,真是抱歉,下次我再请你喝酒。”
雷伯修看顾良文说话直白,心生好感,又同是喜欢这小众才喜欢的自酿酒,更觉亲切,直接坐在顾良文一边,关切地问:“不知小兄弟有何烦恼事,大哥虽然不才,但还算见识了不少,或许可以说道一二。”
顾良文趁机直说:“不瞒大哥,小弟原本家中只有寡母,近年来收留了一对落难母女,小弟一直只读圣贤书,竟不知家中已无钱财。前些天听人道听途说糖和药材在边境可卖得大价钱,一时冲动用家中余财买了一些,不料却没有商队去边境。如今货物积压,家无余财,今年还不知怎么过呢?”
说着九分真一分假的话,顾良文又灌了一口酒,极尽郁闷之色。
雷伯修听了,有些意外,这正好是自己可以帮忙的事。边境皮草往南更是畅销,他正是觉得今年冬天可能更冷才赶在冬天来临前再拉一批货。
雷伯修思考片刻,询问道:“不知小兄弟的这些货有多少,为兄正好有一只商队要前往边境。”
“哦!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弟货物不算多,堪堪一马车而已。大哥真的愿意帮我?”顾良文惊喜地说。
“自然可以,不过,商队没有多余的马车和人手,若是要贩到边境的话,还需小兄弟你自己找辆马车亲自跟着我们走一趟。”
“没问题,我立刻就去租辆马车,不知大哥落脚何处?何时出发?”顾良文故作不知急切地问道。
雷伯修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酒,说道:“明日清早,我们就在驿站。我姓雷,商队是雷家商队,你最好今晚就过来,我好让人安排一二。”
顾良文像是才发现雷伯修的眼神一样,忙把剩下的两壶半酒推到雷伯修面前:“多谢雷大哥!这些酒就当是给大哥的一点小小谢礼了。既然大哥如此喜爱此酒,我家离平阳城不远,我定常来给大哥屯酒。以后大哥想喝多少,我就给大哥屯多少。”
雷伯修大笑:“好!好兄弟!我们共饮一杯!”
顾良文笑着应了。
半壶酒喝完,顾良文说道:“雷大哥,天色不早了,小弟还要去租马车拉货。”
雷伯修摆摆手:“快去,大哥在驿站等你。嗳,我还不知你姓甚名甚呢?”
顾良文答道:“小弟姓顾,名良文,表字秀章。”
雷伯修示意顾良文先走,打趣到:“没想到小兄弟还真是读书人呢!”
顾良文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傍晚时分,顾良文驾着马车赶到驿站。驾马车这门技术活还是在冉轻裘军中学骑马时顺便学的。他的驾马车技术不算很好,马车颠簸得厉害,但跟着车队走总是没问题的。
这次往边境走行程紧迫,可能来不及沿路仔细打探冉轻裘的行踪了,但可以根据商队的路途情况看看有没有机会顺道去陵城打听冉轻裘是否已经调任到当地了,反正按照前世的发展,四年后他肯定是在陵城的。如果暂时打探不到,再拜托雷大哥和他的商队明年春天帮着四处打探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