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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晋庭汉裔 > 第二十五章 进围成都

第二十五章 进围成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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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太安五年(306年)的正月下旬,历时一个多月,刘羡基本完成了对犍为郡的招抚。

虽说作为一方势力的主君,且刚刚大病初愈,由刘羡亲自出面招抚叛军,并不太合常理,毕竟有些冒险。但刘羡深知,天师道教徒的本质还是百姓,他们并没有那么强的暴力与破坏性,也没有必要对他们大开杀戒,否则会使得军队与百姓之间产生不必要的隔阂与戒心。

而想要对这些教徒暴民们进行招抚,除了他自己出马先化解矛盾外,也没有别的合适人选。毕竟如孙秀所言,只有他是太平真君。

过去由于孙秀的原故,刘羡极为厌恶天师道,当然也极为厌恶太平真君这四个字。一来是他不信这个东西,二来是他觉得这也是一种懦弱,人当然很难主宰自己的命运,但也不应该因此放弃自强,将命运交由给虚无缥缈的天意来主宰。但在生病时他意识到,这并非是天意,而其实是一种民意。

民意由于过于恢弘伟大,对于个人而言,细究起来可能难以捉摸。就像人无法捕捉山顶的清风,挽留黄昏的落日。但它确实存在,就像人能感应到风的流向,余晖的温暖。或许很难描述其中的原因,但那些能够感知并利用到民意走向的人,便能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故而刘羡想,孙秀其实是顺应了民意中恶与愚昧的那一部分,所以才有那么大的破坏力,轻松摧毁了晋室的权威。当他失去了民意的加持时,就会显得脆弱与滑稽。同样,民意中也有善与仁义的一部分,若自己能够发现与顺应这一部分,许多矛盾是否也将迎刃而解呢?

现在看来,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当刘羡率军进驻至峨眉治下时,李阿还有反抗的心思。可连独子的意见都出现反复以后,李阿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犍为郡的事态已无可作为。他不敢再在峨眉治多待,于正月中旬率少量亲信离开峨眉,返回青城,向天监范长生通报此事。

而随着李阿的离去,峨眉治这一犍为郡内的天师道最大山门,也随之向刘羡投降。严康等多位祭酒主动下山前往南安县,向刘羡请表颂德,称呼其为太平真君,自称大罪,请求宽恕。刘羡按照事先的承诺,将他们悉数赦免。然后按照此前的安排,让傅畅担任太守,张启担任都尉。到正月下旬的时候,犍为郡百姓基本各自归位,开始恢复农耕。

在处理后事的过程中,刘羡极力约束军队,要求他们维持好军纪,尤其是那些由于天师道之乱被赶出犍为的士卒,严禁私下寻仇。与此同时,他也基本将这众多山门纳入麾下,并达成了约定:眼下暂时可以维持现有秩序,但每座山门必须要接受县府派人入驻,山门内的物资受公府调动,等刘羡统一梁、益之后,后续会再有整顿。

这种种措施使得汉中军稳定住了犍为郡,后勤补给不再受乱事所影响。而这也意味着,通往成都南面的大门,再度向汉中军打开了。

须知成都北面有雒县作为屏障,但在其南面,犍为郡便是最后的藩篱。犍为既失,刘羡与成都之间再无任何艰难险阻,他可以长驱直入,直接抵达这座巴蜀的腹心城市。也算是他的家乡,他的祖地。

成都,这两个字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虽说刘羡从未见过这座城市,但自他懂事起,就知道这个地方。因为他无数次从长辈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在随陈寿学习时,他也知道,这一百年来,故国无数的辉煌与痛苦,也都围绕着这座城市。离开成都的人们虽然竭力表现得平常,但事实上,在许多不经意的瞬间,他们总会表现出一种刻骨铭心,以致于刘羡也无法忘怀,他曾经在梦里朦朦胧胧地梦到过这个地方。

而现在,刘羡终于要去亲眼目睹了。

修养至今,刘羡的城府已经较为深厚,但这仍然难免让他生出一种激动。激动到忍不住回想人生中遭遇的种种辛酸,多少次劫后余生,多少次孤注一掷,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天。记忆中那些已经离开与消失的人,似乎一下子就在眼前活过来了,那些本该模糊的面孔,瞬间变得清晰可见,清晰得刘羡已经觉得自己成功了,完成了他们心中的夙愿。

事实上,也不只是他如此,许多人都已经预感到,这将是意义重大、截然不同的一天。于是在武阳的时候,刘羡特地举行了一次军宴,并且破例允许饮酒。以来忠为首的老人都纷纷向刘羡敬酒,以此来道贺。喝了差不多有四五碗后,李秀就出面阻止他道:“殿下,要保重身体,你不能再喝了。”

刘羡是真的高兴,他笑着说:“那就喝最后一杯吧,这一杯我敬李姑娘!”

但实际上,刘羡想起的还是母亲。母亲离开自己,已经十多年了,好想让一切都诉说给她听。母亲是个伟大的人,她也有脆弱的一面,历经种种别离和摧残,她的意志和感情都备受煎熬。但是母亲没有诅咒人生的悲惨,她甚至还希望宽恕那一切,希望一切都走向光明,并一直为此默默祈祷。她认为,宽恕一切,能够让人逐渐走得坚强和伟大。

刘羡在重病时,其实梦到的不是老君,而是张希妙。他正是得到了母亲的指引,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在心中默默道:“母亲,多亏您的指点,很多乱事已经平息了,我即将去成都,希望您能收到我的思念。”这情绪体现在面容上,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笑意。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叹息,眼神中包含有追忆,上扬的嘴角中还浸染有几分苦涩。

李秀本欲阻拦他不饮,但见刘羡如此神态,一时竟看痴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将刘羡递来的酒水饮尽。

这一杯饮罢,刘羡便不再饮酒。他在武阳休整了两日后,在二月一日,汉中军正式开拔,向成都城开进。

武阳城北便是江水分流处,据说在东汉时,这里修建一座长达一里半的安汉桥,比洛阳河桥还要长。由于每年夏秋水涨,往往冲毁安汉桥,结果导致每年都要修理,百姓深以为苦。蜀汉大臣李严便废除桥梁,改为营造三津渡口,分别是汉安津、玉津、东沮津。从这里渡江之后,距离成都便仅有一百五十里。

沿郫江北上数十里,二月春花满山遍地,鸟语莺啼,让人心情陶醉。而随着山路走尽,眼前豁然开朗,举目眺望,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沃野农田,更是让人心旷神怡。他们已经进入了巴蜀最核心精华的部分,也就是真正的天府之土。不论是自关陇跟随刘羡南下的将士,是坚守多年终于出山的汉军老卒,亦或是巴蜀其余各地倒戈的士卒,他们无不万分欢喜,归根到底,他们都是农人,看到好的农田便高兴。

可惜的是,和他们到犍为郡的情形一样,大部分百姓都被迁走了,以致于很多民居荒废,农田上长满了杂草。留下来的少部分民众告诉刘羡,大部分百姓都跟着天师道前往青城山了,这让士卒们感到非常心痛:春耕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候,这么好的农田,若不种点东西,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好在经过刘羡的疏导后,军队们对教徒们的意见大为降低,还是能遵守军纪,即使民居空空如也,也没有随意闯门。大军一路再前行一百里,终于在二月戊戌这一日,汉中军望见了成都城。

作为蜀汉的故都,老成都城其实已经被焚毁了,在当年那场大火之中。但其城墙、建制依旧还在,因此,重建后的成都城,仍然是巴蜀中最为宏伟的城池,在前蜀汉丞相诸葛亮的经营下,其布局也是天下中结构最为复杂的几座城市之一。

其主城布局与雒城类似,成都城位于一块由郫江与锦江合流而形成的大型洲岛上,其西、南两面临江,形成天然的护城河,内部则分为两城,西部为少城、东面为大城,并以八座桥梁横跨江流,沟通城东、城南。

其城外又有四座小城,城西为工官城,主要是聚集着营造兵器甲胄的铁匠。城南从西向东分别是车官城、锦官城、昭烈庙。其中车官城用来营造车辆管理马匹,锦官城负责织锦积蓄国用,昭烈庙则是昭烈帝刘备陵寝之所在。

只是此时此刻,这些建筑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防御。

犍为郡的情形变化是如此巨大,这当然瞒不过李雄。他见刘羡用近乎无血的代价就平定了犍为郡,而自己却仍撕不破雒城的包围,心中的感受当真是难以言喻:略阳李氏用三四年苦战,过半牺牲才换来的这些基业,还是比不上刘羡的血统吗?这感觉让他不甘,更让他充满斗志。

他不想认输。当年李氏父子起事的时候,所占据的不过是七八座坞堡,不也撑过来了吗?而眼下的成都国,还有五万余军队,还有一座完整的成都城,背后也还有青城山的支持,汶山、汉嘉两郡还有李氏的驻军,李雄并不认为自己毫无胜算。他想:哪怕只有一座城池,他也要与刘羡抗争到底。否则,开国之君在一年多后便成了亡国之君,这是何等的笑话?他绝不能允许。

李雄想:而只要打赢这一仗,正面击败刘羡,一切都将有所不同。

抱着这样的信念,李雄调整了部署,他利用水师,有条不紊地将雒城中的军队撤了回来,将眼下能调用的所有军队都调回成都。与此同时,他在成都城内外大作土垒,横挖深沟,以节节抵抗汉中军。并传信范长生,希望其能维持原有态度,继续支持自己。并令汶山太守徐舆与汉嘉太守李定去利诱众夷,东出为援。

等汉中军抵达城下时,所亲眼见到的成都城,真可谓是工事完善。不只是主城上修建了木棚城牒,城外的锦官城等小城都挖有深达五尺的壕沟。各座木桥前后又立有土垒,土垒之外又立有为围栅,围栅之间又竖立有望楼。除此之外,江流之中又停有艨艟,随时根据情况来可以调用兵力。众人眼见此等情形,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都在猜想,想要正面突破成都城的防御,不知要丢进去多少人命。

但刘羡倒是饶有兴致,他令大部军队在锦官城南十五里处扎营,而后自率骑兵绕城观看,一面看一面啧啧称奇,他对随行的来忠感叹道:“来公,这个李仲俊,真是耐斗得狠啊!都这个境地了,居然还想与我死斗!”

来忠眼见故都在望,自是欣喜不已,他头脑中追忆往昔,口中则随口讥讽道:“这个李雄,不过是氐族小丑,侥得时运罢了,放在以前,他尚且比不过陈泰,论高明英武,又怎能比得过殿下?”

“欸,来公,也不必如此贬低。”刘羡笑着议论道:“李雄为君宽仁,敢为人先,有胆魄,亦有谋略,而且最难得的是,他不气馁,能迎难而上,这是做大事的器量啊!和我相比,只是根基尚浅,缺乏人望罢了。我若与他一个出身,就算能做得好一些,恐怕也好得不多。”

话是如此说,但实事求是地看,刘羡眼下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两军之间的态势,俨然极其接近于当年东汉立国时期,吴汉对阵公孙述的态势,他距离消灭这个所谓的成都国,仅剩下最后一战了。

李雄既主动舍弃雒城,李矩也就趁势占领了新都郡全境,继而领余下的汉中军南下与刘羡汇合,八万大军呈南北包夹之势,将成都城团团包围。

但刘羡并没有贸然展开进攻,这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顾虑于进攻的伤亡可能极大,需要时间来策划妥善的部署;二是要进攻成都这样的大城,也需要时间来营造足够的攻城器械;三是在刘羡看来,他还需要与本地的天师道,即青城山进行一次正式接洽。

既然在犍为郡内的招抚大获成功,刘羡没理由不去一趟青城山。他也隐隐能猜测出来,李雄之所以还要负隅顽抗,有相当一部分原因,便是有青城山的支持。倘若能说服青城山归顺,便相当于彻底斩断了成都国的蜀中根基,他们既然没有了外援,也就没有了坚守的理由,说不定还能做到无血开城。

为了争取这个难得的机会,二月甲辰这一日,也就是汉中军彻底站稳脚跟之后,刘羡率骑军西行都江堰,造访青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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