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不是那种电脑屏幕上的“青”,而是带点灰的青,像雨后的远山。
绿,不是那种荧光绿,而是被阳光晒旧的绿,像老瓦片上的青苔。
赭,不是平面的色块,而是一层层叠加出来的赭,像被风刮了几百年的山岩。
“这是……”他想了想,“敦煌的颜色?”
“准确点。”老先生说,“这是——”
“被时间过滤过的中国色。”
“你在电脑上用的那些‘国风色卡’,是从这些颜色里抽出来的样本。”
“但样本,不等于本体。”
“你知道,这些颜色,为什么能在墙上,挂一千年吗?”
顾言朝摇头。
“因为——”老先生说,“它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讨好谁。”
“它们不是为了‘高级’,不是为了‘国际化’,不是为了‘安全’。”
“它们只是——”
“画的人,在那一刻,看到了什么,就画了什么。”
“看到山,就用了山的颜色。”
“看到水,就用了水的颜色。”
“看到佛,就用了他心里,佛该有的颜色。”
“后来,风来刮,沙来磨,时间来刷。”
“那些讨好眼睛的颜色,掉了。”
“剩下的,就是——”
“能留下来的。”
老先生转头看他:“你现在做的那些‘未来感’方案,用的是什么颜色?”
顾言朝想了想:“冷灰、科技蓝、深空黑……”
“对。”老先生说,“这些颜色,有一个共同点——”
“它们都很‘安全’。”
“不会冒犯谁,不会让人不舒服,不会让人记住。”
“你知道,这种颜色,在时间里,能活多久吗?”
“多久?”
“大概——”老先生想了想,“三年。”
“三年后,新的‘科技感流行色’出来,它们就会被换掉。”
“然后,被当成旧文件,丢进回收站。”
顾言朝有点不服:“可客户要的,就是这种安全。”
“他们要的是——”
“不会出错的颜色。”
“我总不能,在一个‘未来科技城’的发布会上,给他们用敦煌的颜色吧?”
“当然可以。”老先生说,“只是——”
“你要用得对。”
“你现在的问题,不是‘用不用国风色’。”
“而是——”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用的是什么颜色。”
“你只是在选——”
“别人告诉你‘这很高级’的颜色。”
老先生把画笔递给他:“来。”
“给这座山,上颜色。”
顾言朝接过画笔,有点犹豫:“我已经很多年没画过这种东西了。”
“你在电脑上,不是天天画吗?”老先生说,“只不过,把画笔换成了鼠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