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对不起

滚下山坡的一瞬间，陶陶觉得自己真的很像在演电影里常常演的慢镜头，几秒钟的时间她却想到了千千万万的事。从前看电影里面危机关头，主人公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做选择，可电视上却演出了主人公好几分钟的心里活动，真是觉得很夸张，可是现在她体会到了，原来人到了危机关头，脑细胞真的是可以超高速工作的。

在她滚下来的一瞬间，她想到了易寒，想到了莎莎，想到了陶雨凡和陶天承，想到了自己死了之后的样子，葬在哪里，甚至想到了大家给她扫墓的时候都会说什么。当她着陆的时候，她清楚的感觉到了来自脚踝处的疼痛。这里并不是一个很陡的山坡，大部分地方也覆盖着草地，这样滚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她明显的感觉到她刚才滚下来的时候脚踝刮倒了硬的东西，应该是坚硬的石头之类的。

忍着浑身的疼痛，坐起身，检查一下自己左脚的脚踝。刚才从摔下来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现在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陶陶看见自己的脚踝内侧正在流血，而且出血量很大，应该是石头划伤了脚踝内侧的动脉血管。看着鲜红的血涌动的河流一样从自己的脚踝处流出来，她就这么呆呆得看着，连疼也感受不到了。

难道这就是命吗？她突然想到了死神系列电影，这个系列的电影是她最不喜欢看却又忍不住去看的，怎么今天就这么巧，刚好被她看到这朵小花，刚好平坦的山坡上就有一块突出的石头，刚好这块石头就划开了她的大动脉。

“你怎么样？疼不疼？”闻声赶来的易寒看见陶陶呆坐在地上，赶紧检查她身上的伤势。

陶陶摇摇头，嘴角扯出了一个苦笑，“一点儿也不疼。”现在疼痛对她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她要想的是，这也许是她活在世上的最后的时间了，以她这样的伤势，如果没有专业的医疗救治，是止不住血的，而且他们又在山上，就算是飞车回市区的医院也不知道她撑不撑得到那个时候。

“你别怕，我先帮你止血，然后马上送你去医院。”易寒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料缠在陶陶的脚踝上，“忍着点儿，”他用了些力气把伤口包住系上，很快的包在陶陶脚上的布就被染红了。

“止不住的。”

“什么？”

“易寒，你听我说，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我有‘血友病’，就是受了伤血止不住的一种病。所以，别理那个伤口了，你现在马上送我去医院，告诉医生，我有C型血友病，我是B型血，至于我能不能撑到医院，就看天意吧！”此时此刻，陶陶第一感觉到自己强烈无比的求生欲望，她从来没有这么想活下来，可是她心里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状况并不是能靠她强烈的求生意志就能解决的。现在能做的，可能只是祈祷吧？

易寒沉默了几秒钟，他没法接受这个现实，陶陶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就这么死去，是吗？不，他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你撑着，我马上送你去医院！”然后好像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拿出手机打通了莎莎的电话，告诉莎莎他们的位置以及他们要走那条路回市区，要莎莎找一辆救护车在路上迎接他们，这样就省下了一部分的抢救时间，而且莎莎从小和陶陶一起长大，一定很了解陶陶的病情，应该会和急诊的医生说明白的。

“我不想坐后面，我想看着你。”易寒把陶陶抱到车前，打开后门让陶陶躺在后排座位上，却被陶陶拒绝。这也许是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了，她不想把它浪费在垂死挣扎和闭目养神上，她想看着易寒。

“好。”易寒把陶陶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把她的左腿太高，尽量控制出血量，然后启动车子，飞快的冲了出去。

“你感觉怎么样？”易寒一只手开车，一只手一只拉着陶陶的手。

“还好。”陶陶目前的状况还好，她的意识也很清醒，也还没开始感到头晕，不过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脚踝还在持续不断的流血。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易寒用力摩挲着陶陶的手安慰她，其实更多的是安慰自己。

“易寒，对不起，我不光是个小偷，我还是个骗子，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守信用的人。我昨天才答应你要以后都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可是我现在就做不到了。”陶陶看着易寒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他的脸，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吧？老天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不过她相信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即便今天她没有去拍那朵小花，也还是会有别的灾难在等着她。不过，她并不难过，只是有一种深深的遗憾。对于这一天，她一直是时刻准备着的，可是虽然时刻准备着，真到了这一刻，她却好像还是有好多事情要做，有好多话想说。

“别胡说，你做得到！如果你做不到，我不会放过你的！”易寒把车开得飞快，他从来没有这样飚过车，即便现在有警察要拦住他，他想他也会闯过去的，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陶陶不能死。

“我真是的，都没有写遗书呢！我怎么会没早点写好遗书呢？我还有好多照片，相机，镜头，你就帮我处理了吧！还有我爸爸，看来我终究是没有有爸爸的缘分呢，你别忘了跟他说，我没有恨他；还有我弟弟，其实我挺喜欢他的。还有莎莎，那个杨鹏的事怎么办？你要帮我看着他，或者干脆打折他的腿，让他不能出去沾花惹草。还有。。。”陶陶说着说着却发现越说越多，原来一直认为自己了无牵挂，现在却发现自己有这么多事是放不下的。

“你不要说了！你一定会没事的，不要说那么多话，保存体力！莎莎他们在路上了，一会儿就没事了。”遗憾没办法听陶陶把话说下去，他看着陶陶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她的生命几乎还没有开启，居然就在车上交代遗愿，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易寒，你不要怕，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也不要怕。你不许忘了我，可你也不许记得我。”陶陶觉得自己的开始头晕，视线也变得开始模糊，已经开始要睡了吗？其他的事，就随它们去吧，她想在自己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再和易寒说几句话，她想再好好看看她昨天晚上才确定关系的爱人。

“你不许死！你听到没有！你不许死！如果你死了，我不会忘了你，我会一直记着你，每天埋怨你，让你死了也不得安宁，因为你没做到你答应我的事！”易寒死死拉着陶陶的手，好像这样陶陶就不会离他而去。

“还有，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和你在一起了，都没听到你说什么告白的话，什么喜欢我之类的，你什么都没说过，也没夸奖过我漂亮，也没送过花给我，这么看来，我的确是很大度啊！怎么样，你现在说点什么吧？”陶陶努力睁着眼睛要自己不要睡过去，可是她感到越来越吃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我不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要是想听，你就好好的活下来，等你病好了，我就说给你听。现在，我什么不会说的！你睁开眼睛，你别睡！”

“你还真是小气。。。。。。”这是陶陶晕过去之前留给易寒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