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正在帮病人清洗身体，雷诺等了一会才被允许进入了这间单人病房。雷诺虽说是打心眼儿里讨厌伊利亚这家伙，但真看见他这么要死不活的躺在自己眼前，也并非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万一他以后就真的这样一直躺下去了，那等待雷诺的恐怕又是新一轮的审核。上帝保佑，雷诺感觉自己在伊利亚床边坐下来的时候，隐约嗅到了西北风的味道。

“嗨！我说……”雷诺觉得这样的开场白放在此时此刻似乎不太合适，但一时又想不出合适的词儿来打招呼，因为通常情况下他都是点支烟来做开场白。

“那个……”雷诺重又开口，“我来找你拿我的评估报告，呃，顺便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嗯，这个嘛，看起来不错。”

床上躺着的伊利亚仍然保持着雷诺进来时的那副姿态，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对雷诺说的话无动于衷。雷诺想起不久前伊利亚拿他的报告威胁他的那副欠扁的样子，与那时比现在的伊利亚就像是一具用石蜡做成的人偶。

等了半天也没得到半点反应，虽然来之前雷诺已经被告知了伊利亚的病情，但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以为意，想着也许是这家伙最近工作太累找个躲懒的借口，直到这会雷诺才意识到会干出这种事的人恐怕只有自己。火上心头，雷诺攥起拳头捣了一下伊利亚的肩头，明明没用劲，伊利亚却一脸痛苦表情的蜷起了身子，这下子雷诺才想起来进来之前护工跟他叮嘱过不要碰触病人的身体，说他是什么神经性痛觉失常。这是什么狗屁毛病，雷诺尽管心里暗骂，手上却不由得轻抚上伊利亚的肩头像帮他缓解痛苦，却没想到此举更加重了伊利亚的反应，直至整个人蜷的像只西瓜虫一般，咬紧的嘴唇甚至淌出了血。

守在门口的护工听到动静进来，瞥了雷诺一眼，打开了伊利亚枕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开关，床头一个微型话筒一样的仪器自动伸出来，将一些气体喷在了伊利亚脸上，渐渐地伊利亚的眼神开始涣散，雷诺猜想那些气体可能有催眠致幻的作用。

“请问您还要继续吗？”护工冲雷诺问话的语气不甚友善。

雷诺转眼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伊利亚，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护工，忽然将一直在外套夹克口袋里摸索的那只手掏了出来。磕出一支烟叼住，打火点着，动作流畅的根本不容人有时间阻止，护工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伸手想来掐掉烟头，却被雷诺一把挡开。他俯身冲着伊利亚正逐渐浮现出痴傻表情的脸狠狠地吐出一口浓烟，然后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烟感仪，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伊利亚说道：

“傻瓜，再不醒醒，就真要被那个小家伙笑掉大牙了。”

言毕雷诺自顾的走出了病房，房间里烟感仪开始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工想找法子关掉它，却突然发现本来如蜡偶般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开始用力抓挠脸上身上的皮肤，那些起了成片红疹子的皮肤瞬间就被他抓得鲜血淋漓，但他却全然不觉没有停手的意思，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叫声，听不出是哭还是笑，亦或只是长久以来被压抑的痛苦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