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怀特大人。”

接下来的比赛没有悬念，失去完美装备的兰斯被她痛快地一枪击落于马下，并且直截了当地认输了。

按照惯例，失败者被俘虏，将马匹、武器和战甲交给战胜的一方。

在雪焰的马厩外接过“红朗姆”的缰绳时，兰斯问了她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救我？”

在决斗中伤亡其实是常事，如果他被马踏死，虽然她可能赢得并不好看，但依旧是胜利者。

“如果你想听实话的话，”辛德耸了耸肩，“我并不想惹上伯利欣根大公。”

“不过，”在面前的这个年轻的伯利欣根露出一丝像是自嘲的“果然如此”的表情时，她又再度开口，“你会不救吗，兰斯？如果倒在马蹄下的是我的话？”

“……哈。”兰斯伯利欣根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我可是一直想杀了你唉！”

但是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在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神下停止，“不，你不会的。”

他噎了一下，“我会的！”

“你不会。”从那些永远都射偏的箭，以及他勉强戴上的、同老伯利欣根一样狡猾似蛇的表情，就能让人看出来，眼前这个骑士……没有杀过人。

“我会的！！”

“你不会。”

“我真的会的！！”

“你不会。”

“我……算了，说不过你。”兰斯又笑了，有些苦恼地，这似乎让他的脸好看了一些，“你可真是个怪人。”

“谢谢。”她就当是夸奖了。

辛德安抚地拍了拍雪焰，给他了一个“这头红色的家伙跟他的主人一样不过是个俘虏所以你给我老实点”的眼神，示意他乖乖听话。

“你……不过你也应该承认了吧？”他露出有些不怀好意地笑容。

“嗯？”

“你的主人确实是个美人儿。”

因为他，今日决斗的胜利者被仲裁人宣布了之后，小姐们的丝帕和鲜花都没有落下来多少——全被他一人囊括了。

“嗯，他确实是。”想起那个在比赛之前别别扭扭地前来帮她平定心神的少年，辛德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不过，他更是被龙选中之人——俯仰不愧于天地的龙骑士。”

她还记得龙爷在她睡不着的时候曾经给她说过的那些龙与骑士的床头故事。

每一次的前情提要他都会摇着脖子骄傲地说着的：‘龙只会选择那些内心坚定、胸怀正义者作为伙伴。’

虽然听起来有些自卖自夸，但是辛德还是愿意这么去相信——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跟随作为苏瑞坎的骑士的国王的原因。

接下来兰斯与辛德关于“龙的选择会不会有错误”的争辩，躲在拐角的那件黑色大麾的主人并没有像之前听得那么仔细。

‘俯仰不愧于天地。’欧文很想放声大笑，可是他却只能竭力咬住衣袖以此来遏制住自己即将从喉咙中爆发出来的脆弱。

纵欲酗酒的父亲每次发疯都会辱骂母亲和他是“贱种”。

抛弃他的母亲在临行前一夜温柔地抚着他的脸对他说：“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

对他忠心耿耿的老奴在为他疗伤的时候总是流着泪安慰他要忍耐。

然后父亲被杀害，爵位被剥夺，他更是整日惶惶如沟渠之鼠，只为多偷一日的光阴。

最快乐的日子，也不过是在父亲死之后乘乱混入人群逃离这泥淖一般的“上流”生活的一个月——即便是每顿只能以干硬的黑面包果腹，也好过躺在丝被之中，却要担心第二天还能不能睁开眼。

然而好梦难续，欧文很快又被抓了回来。

而这个骑士却说他俯仰不愧于天地？！这真是太可笑了！！

但让他披风上的兔毛揪成一团的，却是他眼角流出的、与笑意完全相反的晶莹的液体。

一定是到处飘摇的雪花在眼睛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