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梧桐被噎的无话可说。

“对了，现在什么情况了，我们是被埋起来了吗？”夏晴手指轻轻划开锁屏，微弱的荧光将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映的发亮。

“救、救我……”有只手抓住了她的脚，黑暗中仿佛有恶鬼在诉说。

夏晴吓了一跳，一个没抓稳，手机啪一声就摔到了地上。

“别看，夏晴。”

魏梧桐按住她的肩膀，制止了她想要低头看的举动。

“可是，我听到有人……”夏晴使劲咽了咽口水，“他、他抓住我的脚……”

“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能再管他人？”

“可是不是有你在吗？”她又惊又怕，但在面对魏梧桐的时候，却不知不觉中带着一点安心与期待，“魏梧桐你能救他吗？”

“不能。”

“为什么？”

“跟我没关系。”魏梧桐的声音冷冷的。

夏晴心里咯噔一声，她仰头想去看魏梧桐，可太黑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

魏梧桐忽然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救不了他，同样的，你也没办法救他。”

摔在地上的手机浮空，它自动开启了手电筒的功能，强烈的光线涌入夏晴干涩的眼球，刺的她下意识用手去挡。但没过片刻，她彻底僵住了，脸色如纸人般素白，剧烈扩张的瞳孔无声的彰显着她的惊恐。

那些从天而降的巨石压垮了整节车厢，她被封在一个不到几平米的狭小空间内，爆炸导致隧道坍塌，大量的碎石连带着支撑隧道的钢筋一同落下来，现在她稍微垫垫脚，脑袋就能撞上斜插在车厢内的钢筋。

而抓住她脚的手来自于被压在最下面的男人，事故发生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系了安全带的乘客，因此没有被甩出车窗，但身体被锁住的同时，大量落石也将他压在了最底下。值得庆幸的是他上半身还暴露在外，因此还悬着最后一口气。

“救我……求你了……”男人低声哀求道，但他每说一个字，嘴里就往外冒血泡，他的身下形成了巨大的血斑，倒影着夏晴惨白的面容。

“小小姐，求、求你……”男人艰难的抬起头来，却并没有表现出像夏晴一样对强烈光线的不适应感，因为他的脸上插满了闪光的玻璃碎片，其中好几片插中了他的眼球，视线早在那时就被剥夺了。

能抓住夏晴纯粹是凭声音以及求生的意志。

但没过几秒，他的头就垂下去了，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声音。想来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趁他没死透前先把脚拿出来吧，夏晴。”魏梧桐出声提醒她，“等会尸体僵硬了就麻烦了。”

夏晴脑袋一片空白，僵硬的像个人偶。

她的视线从男人身上挪开逐渐往上，在极近的上方垂吊着女人半截的身躯，之前惯性带着她冲出了车窗，但相互撞击的车厢却在一瞬间将她卡在了中心，强大的压力扭曲了她的骨骼，撕裂了她脊椎以下的部位，黑如墨的发丝拂过她早已冰凉的脖颈。她双目怒睁，额头上血管爆裂，表情狰狞如恶鬼，隐约可见死前的巨大痛苦。

砸落下来的每块碎石上分明溅着鲜红色的血，宛如油漆泼洒在斑驳的石面上，更像是一幅幅鲜活的以生命为代价的油画。

夏晴忽然弯腰一阵猛咳，烟尘散开过后，空气里的硝烟味逐渐被刺鼻的血腥味替代。

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她听到车厢内满是哭喊声，男人女人小孩老人每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像一个怎么都解不开的死结，如果不是魏梧桐捂住了她的嘴，她大概会是那里面叫的最惨烈的一个。

他们被埋在里面了，这是一场灾难，明明是这么可怕悲伤的事情，可为什么前几秒她还能那么镇定自若跟魏梧桐斗嘴呢？

是因为毫发无损令她安心吗？还是因为看不见才会这么无所畏惧？

夏晴觉得自己很无耻。

她能安然无恙全是因为魏梧桐在保护她，可与她同行的其他乘客们呢？就好像一场游戏里，大家的结局都是死，可唯独她活下来了，因为她作弊了，魏梧桐就是她的作弊手段。

她现在越是有多安心就越是在嘲笑那些死在这场灾难中的人们。

“别露出这种表情，难看死了。”魏梧桐看穿了她的心思，用手摸摸她的头发，“再说你还没脱险呢，这么急着感伤干什么？”

“魏梧桐……”

“什么？”

“谢谢你。”

夏晴伸手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抱住他的双手却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