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若瞪着眼睛,一脸迷惑:师父抱着个人一路焦急地飞奔进了屋里,随后便将那人放到了榻上。这一系列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沧若有点发懵,可连叫了几声师父,沧沐皆是不应。她觉着奇怪,便挪了挪步子,凑近了些,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见那榻上的人身着一袭白衣,但那衣服上却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衬着那胜雪的白衣,好似一朵朵开得艳丽的红花,妖冶却又刺目。
看来这人伤得很重,师父救治起来该是十分棘手吧?
她看向沧沐。果不其然,他眉头狠狠皱起,额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师父都觉得难办,想必这人命数该尽了。沧若有些替那人感到悲哀,走近了一些想看看那人的脸,却在看到的瞬间呼吸一窒,跌坐到了地上。
那是她自己的脸。
沧若惊醒。
她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额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床幔,重重呼了一口气:这梦当真是荒唐。
“你醒了?”
这一声把沧若吓了一跳,她寻着声音源头望去,看到落轩正捧了本书坐在桌边。见她醒了,他嘴角微翘,起身走向她这边。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他在床边坐下,见她满头大汗,便拿起手帕为她擦汗。
沧若本来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没太回过神,他这举动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她轻推开额上的手,冲着他僵硬地笑了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听到这话,他清隽的脸上陡然多了一丝寒意,眉头也微微蹙起,但转瞬眉眼间又流露出心疼,被推开的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放心,有我在,以后没人能动你一分。”说着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似是在安抚她。
沧若!冷静点!他可是师父的人!
她轻咳了一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咕~”沧若急忙捂住自己的肚子。一时间,空气中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饿了?”
“呃……是有点饿了,有吃的吗?”
“我去给你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沧若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一跟他独处就有点不自在。
这一放松,沧若倒是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她睡了这么长时间?他奶奶的赵惟庸,竟然给她下这么重的药!这一想到赵惟庸,她便开始回想今日的事。当时她晕沉沉的,脑袋里直跟浆糊似的,只记得赵惟庸的惨叫声,还有落轩似乎对他说了什么,她倒是没听清,不过想必也没什么好话。那时她一听到落轩的声音便安了心,彻底晕过去了。这样一想,可幸亏落轩到的及时,不然她这大好的人生竟是白白葬送在姓赵的那个混账东西手里了。只不过……他怎么也去青楼了?师父知道吗?
“在想什么?”
沧若闻声看向桌边,落轩正把饭菜放到桌上。
“没什么,就是发呆。”她冲他傻笑了一下,随即坐到桌边开始吃饭。
到了第二日午前,沧若这一觉也歇足了,起床梳洗打扮一番,准备去店里瞧一瞧。
正坐在梳妆镜前理着头发,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她想起昨晚落轩临走时说的那句“明日晌午再来看你”,便随口应道:“哦,进来吧。”昨晚夜深了,她便让落轩先回去,现在正好问问他昨天青楼里的事。
正想着,她转身站起,正欲开口叫人,“落”字还没叫实,见到来人却愣住了。
金墨见她一副惊讶神色,便略好笑着问道:“老板娘见到我,何故是这般神色?”
沧若回了神,巧笑道:“我原以为是落轩过来找我呢。”
“落公子一早便出去了,说晌午回来。”
“哦。”沧若点头,又瞥见他手里的食盒,于是问道:“你这趟倒是做什么来了?”
“店里忙,大家都脱不开身,独我一人略有闲工夫,便替大伙来看看你。昨天你昏着回来,着实吓人。”说着他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碗放到桌上:“这是薏米粥,采夕她亲手熬的。还有小玄帮你剥了一碗瓜子仁,说是等你去求他给你。”
沧若的心头一暖,嘴上却还是没饶人:“凭他是谁,竟然要我去求。他要不巴巴儿地端来给我,我才不吃呢。”这样说着,嘴角却又翘了起来。
金墨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也不禁弯了嘴角:“老板娘身体好些了吗?”
“嗯,不过是昏睡了一阵子,不碍事的。”说完,她忽又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独我略有闲工夫”,便疑惑道:“不过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你来我这儿,谁记账啊?”
“吴大哥回来了。”
“吴墉?他回来啦!太好了,正好这几日客人多,他回来的可真是时候!”马上就要到英雄大会了,店里的人是一波一波地来,虽然她没去看,不过估计这几天金墨也忙的够呛。这下老吴回来了,沧若不禁小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先去店里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金墨看她这副欢喜样子,也跟着笑起来:“好。”
与此同时,福苑山庄内。
“师兄,你这几日去哪里了?一直找不到你。”身着藕粉色衣裙的女子亲昵地挽上落轩的胳膊,娇柔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满。
落轩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用状似温和实则有些冷漠的语气说道:“是忙了些,过几日便是大会了,教里的有很多事要我做决定。”说罢又拿起书桌上的各路名单卷宗,仔细研究了起来。
柳嫣见他这副冷漠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语气却依旧未变:“师兄既这样忙,有些事情上可还是要注意些身体为好。”
他闻言略一挑眉,侧过头看她:“嫣儿可是有话要对师兄说?”
“也没什么,不过是昨日我听四叔说他在春月楼见到了你,怀里还抱着个姑娘。我便想着师兄已经这般辛苦,还是该注意下身体。”柳嫣语气依旧甜软,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丝毫看不出有何情绪波动。
落轩回过头,虽然脸上仍是笑容清浅,语气却多了丝冷意:“倒多谢师妹留心。只是这原是我的事,师妹纵是留心,也是多余的了。”
柳嫣一时语塞。这是他的事,她无权过问。他这是在告诉她,要清楚自己的位置,在他心里,她到底还是个外人。
她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她忽然想问问他,倘若那个女人也这样跟他说,他也仍旧是这般回答?可是转念她又在心里摇头。她不会问。那个女人左右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靠死亡在落轩心里留下一笔,让他愧疚。她如今有了这样的想法,倒是抬高了那女人。她凭什么?真是可笑。
“我先回去了,你若有事就同雷霆讲,我已经嘱咐过他了。”落轩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随即转身离去。
而她看着他的背影,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脸上的笑容散去,表情变得阴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