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街道上却愈发热闹,到处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墨玉和于隽才一起漫无目的地四处逛着,他们今儿是被临愈硬拉出来的,结果倒好,临愈一见到白楚便瞬间忘了他们的存在,才出门没多久,八殿下和美人一同不知所终。
墨玉走了没几步便觉得百无聊赖,两名男子一起瞎逛着实没什么乐趣可言——当然,主要还是看人,若是和临忌的话倒也未必……
墨玉不禁叹了口气,强行掐断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着了魔,少想一会儿临忌都受不了。
话说回来,他和临忌还真没一同到外头玩过,一开始是彼此的关系见不得光,因此他们“私会”比“正常见面”的次数还要多,既然是私会,自然不可能选人多眼杂的地方;后来他们倒有得是理由光明正大地见面,却也没想到这茬儿,一直延续着“私会”的习惯。
也不知道和临忌出来玩会是个什么感觉……
墨玉第二次强行掐断自己的想法,对于自己“满脑子临忌”的状态有些崩溃。他忍无可忍地顿住脚步,于隽才疑惑地道:“离修,怎么了?”
墨玉正要表达“各回各家”的意愿,于隽才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上了兴奋:“啊!离修,我看见了!”
墨玉:“……”
看见什么了?
他顺着于隽才的目光看去,这才瞧见不远处有一对儿姐妹花,侧对他们站着,看不清面容,但依稀可见身段婀娜。其中一名少女似是察觉了他们的视线,扭过头来,墨玉这才发现那是傅家的两位小姐——傅凝娇和傅凝媚。
因着两人是孪生姐妹,墨玉认不出那位露了脸的是姐姐还是妹妹。倒是那少女看见他们,立即扯了扯身旁姐妹的衣袖,示意对方看。
墨玉还未反应过来,旁边的于隽才已经迈开脚步,满脸堆着傻笑地朝姐妹花走去。墨玉叹了口气,不得已跟上。
他早从临愈那里听说过,自从静缘山庄的那次赏花大会后,于隽才这木头疙瘩不知怎的忽然开窍了,开始对小姐们——主要是对傅家大小姐傅凝娇感兴趣,穷追不舍了好些日子,据说还因此闹出了不少笑话。
于隽才却丝毫不以为耻,曾半带不好意思、半带洋洋得意地炫耀过,如今傅大小姐对他的态度与往日大不相同,他觉得傅大小姐肯定也对他有些意思。
此时另一名少女也转过头来,看见他们,诧异过后微微一笑。
墨玉忽然便认出了那眉眼带笑的少女是傅凝娇,觉得于隽才所言或许没错,傅凝娇确实对于隽才有点儿意思。
走到两名少女跟前,于隽才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傻乎乎地一笑:“娇儿。”
傅凝媚轻哼道:“木头桩子!谁允许你直呼姐姐的名儿的?”
“媚儿,莫要闹。”傅凝娇轻声呵斥道,随后分别跟于隽才和墨玉打过招呼。傅凝媚满不在乎地扭过头去,继续挑选她们方才一直在看的糖人。
在墨玉印象中,上次见到傅家姐妹还是在静缘山庄——这其实不可能,帝都每个月大大小小的宴会多不胜数,今儿是张家公子的诞辰,明儿是李家公子的大婚,类似的宴席墨玉时常要参加。
这大半年来他肯定在别的场合见过傅家姐妹,只是傅凝娇被于隽才“打动”后,再也没在他面前晃荡过,他便没有多加留意。
因而看见傅家姐妹,墨玉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赏花大会,那次赏花大会临忌也有去,还是被他半逼着去的……墨玉无意识地走了会儿神,等他自己察觉到,连忙从“满目皆临忌”的状态中抽身出来。
一回神他才发现于隽才和傅凝娇不知何时不见了,傅凝媚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两个颇为精致的糖人,应该是方才买的。
“墨玉公子,你有心事?”傅凝媚盯着两个糖人,话却是对墨玉说的,“一直心不在焉的,该不会是你其实对我姐姐有意思,让那根木头桩子抢走了姐姐,你不高兴吧?”
墨玉:“……”
他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啼笑皆非:“傅二小姐多虑了,隽才是我的好友,他能与傅大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自然是替他觉得高兴的。”
“离‘终成眷属’还远着呢。”傅凝媚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纠结良久,总是留下了那个蝴蝶形状的糖人,将另一个飞鸟形状的递给墨玉,“我爹娘都不喜欢那根木头,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那根木头究竟有哪里好……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墨玉公子,我倒是更喜欢你,至少长得赏心悦目。”
墨玉默然盯着那个飞鸟糖人,没听明白这位傅二小姐是何意。糖人虽然看着好吃,但他没敢随意接——姑娘递过来的东西他一般不会拿,谁知道哪个小玩意儿当中藏着人家姑娘什么样的一片心思,还是不要随意接受招人误会的好。
“你不爱吃这个吗?”傅凝媚歪头看他,“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姐姐和那根木头去玩了,我不想跟着,又无聊得很。墨玉公子,横竖你也没人陪,不如和我到处转转,我一个姑娘家乱逛多不安全。”
墨玉:“……”
他竟是一时无言以对,以前不了解这位傅二小姐,如今总算有了初步的认识。
“这个糖人是要谢谢你陪我四处走。”傅凝媚依旧维持着给他递糖人的姿势,“很好吃的,你应该会喜欢。”
墨玉暗叹口气,心道:“好吧。”
将一个娇弱的姑娘扔下,自己转身跑掉,这事若是传进他娘的耳朵里,铁定又免不了一通念叨。墨玉权衡片刻,终是接过糖人——主要是他真的想吃,平日里找不到吃这些小玩意儿的理由,这会儿难免有些禁不住诱惑。
兴许因为出身将门,傅凝媚的性子和寻常姑娘不太一样,这么说可能不太礼貌,但她给墨玉的感觉确实是……不太像一名碧玉年华的少女。
一路上傅凝媚又买了一些吃起来甜甜的小玩意儿,她似乎对吃的特别感兴趣,尤其知道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只是好看却不好吃。墨玉极少吃这种市井之地卖的小东西,今儿算是被她带着好好尝了个遍,顿时觉得陪这位傅二小姐走这一趟不亏。
“这是冰糖葫芦,我最常吃的——当然是偷偷吃,让爹娘知道了得骂我,他们老说这些东西上不得台面,还不干净。”傅凝媚又递给他一串鲜红的东西,“外头那一层红红的是糖衣,很甜的,里头裹着酸酸甜甜的果子,也不知道叫什么,特别好吃。”
对傅凝媚这种不知稼穑的小姐来说,叫不出果子的名字太正常了,墨玉笑了笑,他一路上也算是和傅凝媚混了个半熟,傅凝媚这种“不像个姑娘”的性子莫名让他觉得放松。
他尝了尝那一层鲜红的糖衣,确实很甜,咬到里头的果子时,墨玉一口便吃出了那是什么——虽然他也是个不知稼穑的公子,可毕竟从小学医,山楂是他时常会接触到的一味药材。
墨玉便道:“这是山楂。”
他们正好走到一处行人较为稀少的湖岸边——这湖自然是帝都最大的碧波湖。傅凝媚咬着山楂回头看他,似是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嘴里的果子暂时没法儿开口。
这一刻,变故横生。
墨玉眼瞳骤缩,他的反应很快,一把推开背对着碧波湖站立的傅凝媚,同时自己也飞快地侧身闪躲,却还是被一条猛力甩过来的东西扫在了小腿上。
那横扫的力度过于强大,那一瞬间墨玉几乎以为自己的双腿被硬生生拍断了,剧痛让他霎时出了一身的冷汗,面色白得宛如尚未消融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