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侧，美人在怀，人生便再也没有这等乐事了。他一把揽过她的纤腰，抱她坐到膝上，勾起她小巧的下颌，将案上美酒灌入美人的红唇中。许是酒性过烈，一杯未尽，美人已是咳喘连连，双颊绯红，本已娇弱不胜，如今更惹人怜爱。石崇放下手中水晶杯，一把横抱起怀中人，跨步向鸳鸯账中走去。

她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缓缓坐起身，轻轻拿开环在腰间的臂膀，披上寝衣，坐到铜镜前。凌乱的发丝，浑身的酸痛，以及颈间的红痕，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床榻上那个男人的存在。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天她没有去追那只小白兔，如果她没有和玥哥哥走散，如果她没有因为迷路而一个人坐在河边哭，也许就不会遇到石崇，也许……

三年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父亲姓梁，是白州博白县人，家中只得她一个女儿，因而父母对她珍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她的家乡以珠为上宝，故而生女便称为“珠娘”，生男便称为“珠儿”。她的名字“绿珠”，便是由此而来。

她记得，那一日，她泪眼朦胧中听到有个声音对她说：“姑娘，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身着墨绿色孺袍，明黄纱帽，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看着她。见她抬起头，那男人瞪大了双眼，眸中现出惊艳以及深深的掠夺欲望，而当时不满十六岁的她还看不懂这些。

她抽噎着答道：“我迷路了。”

他一个翻身跃下马，走到她身边从怀中拿出巾帕轻轻擦干她双颊上的泪痕，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可好？”

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星眉朗目，唇角微扬，鬓边的几丝白发仍不减其风采，反而更添了一分成熟韵味。方才马上初见之时的暴戾之气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怜惜。她觉得他并不像是坏人，便轻轻点了点头。他将她抱上马，让她坐在身前，一路缓缓前行。其实他并不认识她说的地方，他只是作为交趾采访使路过这里，恰巧遇到了她而已，然而他就是想这样将她拥在怀里，甚至想一路将她劫回洛阳。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记得在起起伏伏的马背上越发觉得困倦，天色越来越晚，凉风吹在她单薄的衣衫上激起了她的一阵寒战，圈住她身体的臂膀拢了拢，紧挨着自己的胸膛很温暖，她便不自觉靠向身后的热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时，她已在躺在自己的闺房之中了。娘亲握着她的手，脸上挂满泪痕。爹爹沉着脸一言不发，玥哥哥站在她床边，神色凄哀地望着她。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从未见过他们如此神情的她突然觉得心慌意乱，直觉告诉她一定发生了重要的什么事情，她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已经决定了她今后的命运。

后来爹爹和玥哥哥都出去了，娘告诉她有个叫石崇的富商用三十斗珍珠作为交换，要将她带走做他的小妾。她听完后一个人哭了好久，直到哭得没有了泪，她才趴在床上不住地抽泣。抽噎中，她感到有个人在推她，她睁开眼睛，看见玥哥哥一身远行的装束，背着包袱蹲在她旁边，疼惜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对她说：“绿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绝不让你去给那个什么洛阳富商当小妾。”

“恩。”她一边抹着泪，一边匆匆忙忙地抓了两件衣服和一些银两首饰裹在包袱里，趁着夜色，悄悄地和玥哥哥离开了家。

直至今日，她仍旧清晰地记得他们逃出去的时候玥哥哥拉着她的手，月光映在他清俊的脸上，他好看的唇里发出最柔和动听的声音：“绿珠，嫁给我好不好？”她抬头看到他神采奕奕的眸子，里面满满映着的都是她的模样，她也瞧见里面的人笑颜如花，坚定地答道：“好。”

月光透过窗在屋内投进斑斑驳驳的影子。她轻叹一声，望着镜中的女子，眉若远黛，唇如朱丹，明眸皓齿，娇艳无双，较之三年前更添妩媚风姿。如今的她已不再是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女，她的玥哥哥应该也已经娶妻生子，为人夫为人父了吧。

榻上的男人发出一声响动，绿珠忙从镜前离开，起身走近床榻，正要悄悄躺回去，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纤腕，石崇慢慢坐起身，看着她略带失落的神情，柔声问道：“怎么起来了？”

绿珠轻声答道：“觉得口渴，便去取杯茶喝。”

石崇便拉她坐到榻上。触碰到他坚实的身体，她不禁颤抖了一下。虽然只要石崇在金谷园，便几乎夜夜留宿在她的房中，但每当他靠近，她依旧会觉得浑身发冷，尤其是在一个月前，他当着她的面斩了两个美人的头。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直，石崇握住她冰冷的手，问道：“冷吗？”

绿珠点点头。他便揽着她躺下，将她环在胸前。怀中的娇躯柔若无骨，他贪恋的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很想就这样一辈子抱着她。

“绿珠……”他用鼻尖蹭着她的头发，宠溺地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了一吻：“明日鲁国公携众友来我园中小聚，你为我们舞一曲《明君》可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