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芳菲,一场春雨过后,四面的青山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雨雾,伴着草木散发的清香,越发显得沁人心脾。
又到了一年中探望父母的日子。虽说隔山下木屋并不算远,但毕竟下雨过后,山中泥泞注定难行。
清荷走进内屋,看了看还处在酣睡中的弟弟清平,尤带稚气的小脸上略呈现出一丝不正常的酡红,她用手背轻轻一触,还是有些发热。
春暖乍寒,本来就是气候多变的季节。缺衣少食的生活,让姐弟俩的身体本就好不到哪里去。偏偏屋漏适逢连夜雨,清平终究在这几日里感冒了,一连数日高烧不退。
趁着外面雨势已停,清荷悄悄退出内屋,在厨房里拿起一把镰刀,背上自制的竹篓,用一块油纸小心地包裹了一叠厚厚的香纸与香烛放进篓内。
那是姐弟俩用积攒了一年的银子才买回的。清平说如果纸钱少了鬼差就不会放父母上来跟他们见面。其实清荷知道,不管烧多少纸钱父母都不会再回来了。但她从来不会阻止。如果清平相信这种理由,就让他一直相信下去好了。
想到这里,清荷悄悄掩了门,只身上了山。
一路虽然泥泞,好在并没有遇到什么蛇蚁鼠怪,除了......坟前此时正站立的两个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站在后面的矮个男子回过了头。看清来人面貌后,男子显然一惊,觉察失态后倒也很快就恢复过来。
清荷还未出声,那名中年男子已经开口,“请问江老先生可是令尊大人?”
清荷仔细打量了一下说话的男子,见对方虽然衣着朴素,但用料华贵,并非一般麻桑所制。最难得的是男子虽然只是对着一名十四岁的小女孩,却态度和善、举止有礼,显然出身不凡,受过良好礼教。
想到这里,清荷也是回以一礼,声音清越略显稚嫩,“先生既然知晓家父埋身之地,想必也是昔日故友,小女清荷这厢有礼了”。
说话间,此前背对着清荷的高个男子也回过了身。清荷这才发现对方只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四目对上,双方均是一愣。清荷不由心中暗叹一声,好一双眼光射寒星,双眉如刷漆。
少年言语中颇见和悦,“江老先生龙凤之姿,果然生出好儿女。家父与江老曾有数面之缘,视为平生知己。上次一别已有数年,此次专程令我拜访,没想到已是天人永隔”。少年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小盒子,“这是家父的一点小小心意,原本就是为拜会令尊的,现在转交小姐也算是不负此行”。
清荷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一盒金叶子。她的脸上迅速飞过一丝红霞,连声对少年道谢。
中年男子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轻慢,开口却是轻声和缓。“山中恐有匪患,我等护送小姐下山再自行离去吧”。
清荷又是脸一红,道谢之后与二人一同朝着家里走去。一路上,两人又问了一些江老先生的生平轶事,少不了一番唏嘘。
到了门口,清荷稍显犹豫了一下,对二人说道,“家里寒陋,我先进去收拾一下再请贵客入内”,说话间,对着少年飞快瞄了一眼,脸上的红晕又飞了上来。
回来路上,清荷已得知中年男子名叫龚作海,少年名叫顾昕。看着清荷走进屋内,龚作海看了眼院子里的桃树,折了一支在手,笑道,“好大一朵桃花”。
顾昕并未言语,倒是二人在屋外站了一会,始终不见清荷出来。顾昕在外连叫了几声,屋里都没有人应答。“不好!”顾昕身形一动,飞快冲进屋内,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入眼处虽然没有什么陈设,但十分整洁,内屋一张床上略有些皱褶,手摸上去还带有余热,显然不久前还有人睡过。
龚作海沮丧地一捶桌子,“这小丫头怎么发现的?还好辜将军你在金叶子上涂抹了百里香,任她们也逃不远。”
“但愿如此”,化名顾昕的辜亭风捏着桃枝,眯起了双眼,“原来不是桃妖,而是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