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轻功,要拦住一个腿上受了伤的女子,实在是易如反掌。苏也罢伸手揽住她,另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咽喉:“想走?”
苏也罢一捏她的下颌,喂了软筋散才推开她。薛枕水预感到自己要这么瘫在地上了,却正好落进了一把椅子,浑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唯有腿脚的疼痛让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存在着。
苏也罢一挥手就是一枚透骨钉,一幅画缓缓升起。
那不是《采莲图》么?它不是应该在昭帝的御书房里?怎么到了这儿?
薛枕水的目光随着画一同升起,却发现厚厚的帘幔同时缓缓拉开,露出了帘幔后原本被遮掩住的景象。
沈青瓷被缚住双手悬在房梁上,手腕处的血痕清晰可见,整个人好像是昏迷过去了。下面一个面无表情的美丽女子在静静地看着。苏也罢又是一钉,沈青瓷便被慢慢地放了下来。
他接住沈青瓷的身体,喂了一颗清心丸,接着又转到他身后,扣住双肘。
“这天下还有什么事,能比当着薛大小姐的面生剐了你更有趣的呢?”一把匕首已出现在苏也罢手中,锋锐的刀锋在沈青瓷的皮肤上不断游走,“从哪里开始好呢?”
刀锋停住了。
“唔,就从脸开始好了。这张脸,还真是讨人厌。”苏也罢轻轻伏在他耳边说,“别怕,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你死。呵,我亲爱的弟弟,你可要感谢咱们的娘,教会了我什么才是最好的报复。”
“枕水,别看。”
“薛姑娘,你最好睁大眼睛看仔细了。要是这次没看清楚……我可不介意多来几次弥补你的缺憾。”
“叛军就要打进城来了,皇宫……只怕撑不了几时……”苏也罢用毒用得霸道,薛枕水连说话都很勉强。
“那又如何?”他看着满室奢华,同看着一片虚无一样。这天下的任何一个地方,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不同。
眼看着刀锋就要落在沈青瓷的眼角,忽然一道红影闪过,扑开了那一刀。
可是匕首却扎进了她的手心。
她与苏也罢双双倒在一边,沈青瓷跌坐一旁。
鲜血不停地涌流出来,铺陈着她红裙上的明暗,也染红了苏也罢的白衣。
那女人迷迷瞪瞪,只是无声地张开嘴呼唤着:“沈郎、沈郎……”
“师娘?无缘姐?”苏也罢笑了,“我和他,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沁娘……”沈青瓷忽然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些失踪的美人,毫无疑问都是被苏也罢带走的。而目的,不过是为了缝制苏媚儿的一副皮囊。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也可以长得像,或是眼睛,或是鼻子,或是其他。而失踪的巧儿,则是手长得像苏媚儿。苏也罢得了她的手后,一定是发觉了手心的那道疤,有心要换,才找到了薛枕水——尽管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沁娘是苏媚儿的亲生女儿,一定也是世间最像她的人,所以,她成了“苏媚儿”重生的躯壳。
可是人的声音没有办法控制,沁娘也不可能配合他。她其实根本说不出话,那日作证时说的话也并非出自她的口。
而是一只鹦鹉。
一只深灰色的鹦鹉。
苏也罢拥抱着她,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血肉中:“你选择的始终不是我……呵,当年你丢下了我,如今又丢下了我……可是我们必须在一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松开她慢慢站了起来,一仰头服下了一颗药丸。
那是“流云散”。
他微微笑着,眼底都是满满的温柔。
他将永远地生活在幻境之中,那里的他,拥有理所当然的幸福。没有任何的不堪,没有任何的苦难,也没有任何的肮脏。就好像从创世的那一天起,他们就一直相爱。
沁娘的眼里还是木然,沈青瓷看着这座辉煌的宫殿,不过是一座黯然而无情的屋宇。薛枕水长吁一口气,看着苏也罢漫无目的地走出去,不知要去向哪里。
“有时候我很羡慕他。爱就是爱,恨就是很,从不顾忌什么。”沈青瓷垂眸,笑得几多苍凉,“这一点,我不及他。”
飞檐上悬着的风铃响起,马蹄声乱,踏碎秋风,远远地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