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珑一步步后退,仿佛十分害怕,但我分明看不到她清澈的眼波中有半分畏惧。而韩仇,仍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笑,悠悠道:“便揭掉面纱让他划好了!”
马小珑大叫:“才不要!”转瞬间又叫苦道:“你不会想让我使美人计吧!”
“美人?”我心中狠狠划过一道疼痛,讽笑轻道:“什么样的美人,才能入得本座眼中?”
马小珑似乎下定了决心,突然揭开覆面白纱。
嘲弄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白纱下,是在无数夜里,令我魂牵梦萦至死不会忘记的绝美容颜!
宝宝!竟然是宝宝!
呼吸在刹那间也窒住!但胸前突然受到重重一击,猝然无防的力量和剧痛之下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几乎跌倒,不敢置信地看向偷袭了我这一掌的人――秦宝宝!喉咙中上涌的微微腥甜告诉我,这一掌她决没有留情!
身上和心里哪一个更痛一些?我不知道。有些怔忡地看着她急速地打出无数团烈火攻向展熹、子丹他们,以及周围的刑堂弟子,众人纷纷躲避,如秀大叫:“宝宝你疯了吗?”展熹他们也惊怒地呵斥着宝宝让她停手,秦宝宝完全不理,双手翻飞凭空打出更多的火球,刑堂火焰飞舞火球乱飞,门厅处一片大火逼得外面的儿郎进不来,有几名儿郎闪躲不及身上已被点燃,忙就地打滚压灭火焰,琉璃灯打翻后灯油四溅,刑堂刹那间成了一片火海。
秦宝宝飞快地背起地上的韩仇,冲向被大火吞噬的石门。我一惊,急叫一声:“宝宝!”仿佛她略一回头,但很快已冲了出去。
直到此时我依旧怀疑这是一个梦,但即使是在梦中,我也无法容忍她的离开,以真气护体我急猝地冲过石门处的大火,见外面的儿郎个个满身杀气逼向她,我急怒地暴喝一声:“不许伤她!”
与此同时,秦宝宝清叱一声:“诛邪!”一道巨龙般的火焰笔直地冲向一众儿郎,众儿郎急忙两边避让,我却不想回避任何危险,只想把她牢牢抓在手里,但就在我紧追而上,就要碰触到她的时候,她和那道火龙突然同时消失了。
倏然停住身形,我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但就是那样,完全没有痕迹地,她消失在空气当中。身后展熹等人匆匆赶过来,席如秀急急叫道:“魁首,宝宝呢!”
我咬紧下唇,唇际和胸口同时传来的尖锐的刺痛清楚地告诉我这不是梦,秦宝宝真的出现了!即使是以这种荒诞离奇的方式,但她真的还活着!
胸腔里象有一把火烧得我几乎疯了,强自保持着镇静,冷峻地下令:“吩咐下去,所有社中儿郎全部出动,一寸寸地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不待旁人答话,席如秀焦虑地抢着道:“魁首,宝宝好象在哪里学了些怪异的本事,怕是出动所有的儿郎也难找到她。”
一定会找到她的!我几乎对如秀怒吼出声,但强自按捺着,脑中飞快地思索谋算。我无法相信人会凭空消失,即使宝宝已经证明她拥有一身奇异的能力,我仍是难以相信。但是,她若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而她本人仍在总坛,甚至,就在我们附近呢?
含着怒气向周围扫视一眼,一种难以形容的隐秘感觉更坚定了这一点,于是断然道:“所有下山路径,出入门庭,均以巨网封锁,草灰洒地,一旦发现有足迹,立即以磷粉令其显形。”
展熹等人立即应声,我仍是不放心,四年来社中儿郎已有变动,有些人或者没见过宝宝,虽然知道他们一定会谨慎小心,仍忍不住叮嘱:“记住,一定不要伤到她!”语声不自禁地轻柔。
三大领主及大执法领命匆匆亲自而去,只留下寥寥几人扑灭残火,处理刑堂这边被秦宝宝烧得惨不忍睹的烂摊子。
失而复得的狂喜激动,和她突然消失的焦灼急迫,让我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只是等着他们的消息,突然转念,急忙掠出刑堂,施展轻功用最快的速度直奔“黑云楼”――我的寝居。
二楼那个隐秘的机关,是最容易离开“金龙社”的通道。
匆忙赶到寝室,房中纤尘不染,一丝不乱的陈设令我长出一口气安下心来,稳定心神,我一面下令,让黑云楼所有仆人退回各自居所,轮值的十名护卫隐身暗处后,一面守住这边秘道,尽力冷静思绪,思索宝宝这一连串怪异莫名的行为举动。
首先,她既然出现在京城,为什么不先返回总坛见我?韩仇被离魂掳劫,她完全可以命令分社派人护送,或者直接自己回来,但据马泰所讲,她明明急着想见我,却是宁可动手也不肯取下面纱自报身份,这是为何?而且,即使是我和她见面以后,她不但不与我相认,反而完全没有一丝感情流露,仿佛……仿佛我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陌生人?我心中一阵绞痛,想到四年前的意外,以及胸口处受她的无情一掌,虽极不愿相信承认,但也唯有如此,才能做出合理的解释。宝宝她……竟然,忘了我……
头脑中一阵晕眩,我扶着床柱跌坐床上,这念头令我痛彻心扉,方寸大乱,沉重的伤痛之后,抑不住一股愤怒怨恨涌上心头,五年的朝夕相守,深情挚爱,秦宝宝,你怎么可以?
时间缓慢得仿佛凝窒成形,一分一寸艰涩无比地移过,我觉得已过了很久很久,看看屋角的百刻香,竟还不到半个时辰。
实在忍耐不住,犹豫一下,起身利用一边墙壁上的两盏铜灯下暗藏的机关,将暗楼上通往山下的秘道口锁住。
这样的机关有两处,一处在我的卧床之上,启动时可以将床上人弹至屋顶一层秘密的矮楼,另一处在矮楼上,一条颈道可以直通到山腰间一个极隐蔽的小山洞,直接下山。
这条秘道金龙社上下只有我和宝宝知道,如果她还能记起,就一定会来这里。而宝宝不知道的是:这两处机关都是可以关闭的。我封闭了矮楼上颈道的机关,绝了她逃下山的机会,留下床上的机关,是希望她若能些微记得这里,唤起她曾经的记忆,机关上如有触动的痕迹,即便微细得难以辨别,我却是可以发现的。
略有些犹豫地离开表面上已空无一人的黑云楼,心下有无法形容地忐忑不安。十几年遇事决断,我还从没有这样过。
漫无目的地匆匆四下掠寻,我恨极了此时的无力感觉。
忽见战平匆匆过来,看他向来冷静的神色颇有异常,我倏然停下,不等我问,战平已急声道:“魁首,夫人可能去过游园――”
我蓦然狂喜,强自镇定听他说下去。
“属下奉命搜查游园,二楼没发现任何不妥,但丹室有疗伤的药被取走,书房点心也被人动过,属下正想细搜,偏巧狂风大作,又突然止住,那种怪异的感觉和夫人打出的烈焰火龙极为相似,怕是她人已经趁风离开了。”
说完战平不禁十分沮丧。
我微皱下眉,转念低道:“未必!你去拿影卫专用的磷粉,细细洒在游园通往黑云楼和龙吟厅的两条路上,记得多带几个人去,要快,洒完后就近藏身,千万不要让她发现。如果有足印往黑云楼,你便远一些尾随过来,如果是去龙吟厅,你尽快过来黑云楼禀报!”
战平不解道:“夫人会去黑云楼?”
我淡淡一笑,道:“一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宝宝向来深懂这道理,再则,她若觉得出不去,就极有可能大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