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已不知自己是如何从那院子出来,又如何回得长安殿。只知一路跟在施繁海身后,心紧紧在嗓子眼提着。脑中一遍遍思量的是若这偷题之事败漏,害了一干人等性命,自己会不会夜夜被鬼魂索命。亦或是自己也被砍了头,会不会再穿回前世去,独留钟毓一个,会不会被她扎小人。
待回神时已到了施繁海寝殿,他转身看一眼有些呆滞的柳青青,由宫婢们服侍着换了衣裳,坐在床边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柳青青木木然的过去,见施钟緐拎起一方帕子递与她道:“不过是抢了你的帕子,怎得那般害怕?”又念一句,“往日里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形容,究竟是作出来唬人的。”
担忧了一路的她方才恍然自己还未败漏,未及庆幸,转念思及褚服良辰的危险,心头更是一揪。
施繁海见她如此,以为是女子家的小性子作祟,又怕她混作非为引出其他乱子,撑着额头沉吟片刻后难得提点道:“他身为大明皇子,你自是惹不起,又有你妹妹在当中牵扯,不若算了。”
柳青青心思不在,只知胡乱跟着点头。施繁海亦知她必不顺从,也只得将关照宫中仆从注意之举放在心里,难得皱了皱眉低声唤她道:“我头疼,你过来帮我捏捏。”
难得柳青青也温柔顺从,一双手不轻不重将大皇子伺候的舒适妥帖。待她警觉那平静绵长的呼吸近在耳侧,方清醒过来,原来自己跪在床前伏在他脸侧出神出了许久。
那平日里冰冷少有表情的脸,在睡梦中十分放松平和,透着惹人亲近的模样,虽说她心知是假,也看乱了心跳。
柳青青用力掐了自己一把,默念一句佛号,强逼着自己为他拉了拉落在胸口的薄被,将那好看的过分的锁骨盖住,转过身去才叹了口气。
如今一群人的性命受到威胁,她实在不该被眼前的美色迷了心。
连夜敲开桑麻的房门,逼着他为自己寻人开了东宫大门,柳青青一步不停的回了昭华大殿。
“你是说这把柄现在落在了褚服良辰手上?”
因临时从床上被掀起来,施钟毓只着了件素衫,慕容涵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将宫婢手中的茶水递去公主手里。
柳青青问道:“依你看褚服良辰会不会将此事捅出去?”
施钟毓一脸严肃道:“据你所说,当日第一次见时,他有心帮你出宫,却是去寻我二哥。后见你与柳言言冲突,便讽刺你俩姐妹情深是惺惺作态,这人算来是敌人的可能居多。”
“说来他那日忽然将我从街上带了去做电灯泡,确实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柳青青将茶水捂在胸口,只觉浑身发冷。“那番行事看来倒是想我与言言的关系再差些?”
“这样他有什么好处?”慕容涵道。
“我也想不出来。”柳青青有些无奈,“我与自家妹子掐起来,他一个大明的皇子能得什么好处?”
“这个么,”施钟毓秀眉若蹙,把玩着桌上一只绣工精致的小巧荷包道:“我最好奇大哥为何要将你带在身侧。”瞧她一眼,又认真想了一遍,“还有那穿竹简的事,怎么想都透着些古怪。”
“穿竹简能有什么,不就是他变态,找理由磋磨我咯。至于随身带着,就是要随时方便他磋磨我咯。”
一旁慕容涵忽然欲言又止,施钟毓见状道:“想到了便说,我们两个当真没有什么主意。”
慕容涵抬眼瞧一瞧柳青青,小心翼翼道:“其实奴之前也觉得有些怪,青青自小便顶着不识字恨读书的名声,这些日子递与我的小抄却整理的十分妥当。不知当年那些传闻可都是些下人闲时磕牙,乱嚼的舌根?”
施钟毓与柳青青对看一眼,后者忽的一拍脑门道:“是的,是这样了。”急切道:“你哥要我穿竹简,就为试探我可识字!”
施钟毓皱眉道:“这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柳青青默默收起兴奋的模样,又恢复了苦思冥想。
慕容涵望了望两人,迟疑道:“莫不是,莫不是青青你曾动过什么大皇子看重的机密要义?”
柳青青一脸茫然的摊手,“我初进东宫还是他将我唤去的。且上来便安排我传竹简,这偷窥的黑锅我可不背。”
“那便是你入东宫之前的事了。”施钟毓在座上坐下,陷入沉思。
三人一起,从头到尾,将柳青青与施繁海前后交集梳理一番,仍是无果。丧气之余,柳青青忽然惊讶的瞪大了眼看向施钟毓。
难掩瞌睡与不耐的施钟毓忽然也做出了同样惊讶的形容,两双眸子透出千言万语,竟是一同叹了口气。
待打发了慕容涵,施钟毓唤来贴身伺候的小花,摩挲着桌上异常柔滑的缂丝桌布,又端详了半晌,忽然道:“你可知我大哥选妃那日,我与青青怎得到了一处去的?”
小花望一眼一旁难得安静的柳家小姐,思量道:“殿下你一向与柳小姐不大亲近,那些日子因莫名坏了心情,总爱一个人闷闷不乐。就是,就是那时候,”她偷扫一眼面容半掩在黑影里的柳青青,“柳小姐却几次三番都有要与您搭话的模样。咱们宫里的小丫头们也都看出来了,还偷着议论是不是,”再偷瞧一眼柳青青,“是不是柳小姐想要让殿下帮她亲近大皇子,参加那选妃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