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鬼市开市,但是柳墨函没有出现。
与之前那次提前打招呼不同,这次是柳墨函的侍从短暂地出现了一下,告诉各位老爷身体不适;有两个卖东西的,互相说对方卖假货,本来就是鬼市的老人,彼此看不惯很久了,趁着没人管突然掐起来,索性旁人拦得及时,两帮人才各自收手。
酒楼灯火依旧,方且常去的那一间却是重门深锁,所有的下人就当没看见方且,问起来也是一副官腔,什么老爷有急事不便对外面公开,他们不太清楚。
方且晃到柳宅,那么热闹的宅子一片死寂,似乎三天前的春日朦胧都未曾发生过,敲门不应,柳墨函也许已不在杭城。
指不定到哪儿去逍遥快活了,方且坐在小酒铺里等巫哥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九弟!”巫哥匆匆忙忙地进来,“你知道柳老板去哪里了吗?”方且心下一凛,还是端坐如山,“怎么,我以为你们会知道。”“我上哪知道去!”天气愈发暖了,巫哥抹去不知道是不是热出来的汗,“我看柳老板不是跟九弟交情不错吗?”方且听完这句话就想甩下巫哥先走了:连他都看出来了,看来不得不找到柳墨函好好理一下他们的关系……
“算了算了,我们不谈这个了。九弟啊,上次邻省的都督那算怎么回事?”巫哥注意到方且神色不善,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问,“没别的意思,只是进去拿东西的小弟吓坏了,说什么都不肯再干,成天提心吊胆地害怕官帽找上门,我这不还欠他一个解释嘛嘿嘿嘿嘿。”
“我懂你意思,回去让他放心,绝对不会有人找他麻烦的,做得好,以后直接来我这里领赏,还是说巫哥想帮他把赏钱一并带回去?”
“这就不用了哈哈,我也不至于差钱到这个地步,”巫哥凑近,嘴咧得很开,“那么,最近有什么事做吗?说实话,最近我手头还真有点紧。”
“不急,”方且想起了王忠仓促之间多出来的婚礼,“早晚有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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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在街上的时候,方且才意识到这是去往年家的方向,刚准备回头,却又莫名地随它去了。反正会先经过自己的家。梅雨还未来,让人很难产生潮湿的情思。
路边停着一辆汽车,方且觉得眼熟,又不愿相信。不可能,肯定只是相似而已。
不过杭城有车的人不多啊……
方且踌躇之间,车门打开,一个长相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人下车,走到他面前。
“小且。”“哥。”
短暂的拥抱,方迩几乎快要哭出来,“又长高了你小子。”塞了弟弟一拳,方迩招呼着,“不要站在这里给人家笑话,今天还有没有别的事?没事就赶快去你那里说话,我好不容易从老头子那里逃出来,可别被他逮住了。”
“好!”方且回答得痛快,眼睛却忍不住往那边飘。“行了行了,知道你看什么,就比不上这么久没见的哥哥?”方且罕见地腼腆一回,随即大步上前带路。
“哟,住的离年家这么近!”方迩坐下来环视一圈,对弟弟的状况不甚满意。“就你一个人住吗?太冷清了,也不方便。”“没事,在国外也这样,我没问题。”
方迩细细看着弟弟。即使知道王忠的成功方家出了不少力,方迩还是忍不住感叹:“长大了。”长兄如父,弟弟不再像几年前还带点初生牛犊的莽撞,现在依然保持话不多的习惯,却怎么看怎么成熟了。
沿袭方家的传统,正常不穿便装,目测比自己高上一些。时不时就会露出冷淡的表情,总是在权衡什么似的,不过往低处看的时候眉眼会意外地表现柔和的一面,让方迩想起彼时他俩还都是毛孩子,自己低头看弟弟的感觉。
“你瞧我,难得一见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用说我也明白。”方迩长舒一口气,“年九他……你来真的?”
“恩。”方且没想过要掩饰,直接坦白,他相信哥哥永远会尊重他的意愿。
“我也只能希望你好好的,”方迩看看表,“我不能久留,要是爸发现了以后看我看得更严,顶多就这么一小会啦。对了,这个给你。不过现在先别看,如果打算明天去找年九,就等回来再说。”
“是什么?”方且接过方迩递过来的信笺,“柳墨函?”
“不,这封信是代写的,在我手里有几天了,哎,现在别看,”方迩看弟弟作势要拆,“不要问为什么,连你哥都信不过了?”
“怎么会。”方且看方迩把信又拿过来,塞到桌上一堆书里面。
“那我先走了。”方迩搂了搂弟弟,花了足足一大抱。“爸现在很不好。如果可能,我劝你最好先认个错,回家。”上车之前,方迩扔下最后一句话。
方且皱眉。方正会有不好的时候?
以至于他顶着满脸郁气来到年家的时候,把开门的王妈吓了一跳。
“老爷今天不在家,方先生有什么事吗?”“没什么,我来看看年九,上次回来他精神不太好,这两天也没消息。他没有生病吧?”“那倒没有,不过成天丢了魂似的倒是真的,你能来看他就太好了。喏,快中午了也不起床。”
“我知道了。”方且适时把神色放得柔和许多,王妈点点头,该忙什么忙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