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站上讲台,那人一袭月白长衫干净素洁,衬得本就纤瘦高挑的身材更显清秀了,俊朗的一张脸上带着柔和的笑,高挺的鼻梁间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和那些迂腐古板的老匹夫不同,这位先生举手投足间尽显文人风采。温润至极,儒雅至极,之前准备好的那些羞辱之词怎么也脱不出口,身旁的几个同学不断地小声提醒着,可汪青却一句也听不进去,眼睛直勾勾盯着讲台上的人看。
许是感受到了这寸炽烈的目光,新来的先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只听见清冷的声音从那凉薄的唇间飘了出来,很特别的声线,吴侬软语,哑哑的像是感冒了一样,可听上去却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我是新来的国文老师,阮文,今后还想和大家共同进步,多指教。”简单介绍自己,阮先生随手将他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字如其人,是很漂亮的瘦金体,却因为过于紧张而写的并不那么流畅,然而汪青觉得这个模样的阮文特别可爱,谁会相信一个教书的先生竟然比学生还要羞赧拘谨呢?汪青忍不住站起身来道:“学生汪青,见过先生。”
阮文礼貌地微笑,冲他点点头,就急忙躲开了他的视线。这一天,汪青再也没心思专注课堂,他眼里看的是阮先生,心里惦的是阮先生,嘴里念叨的还是这个阮先生,连一向脾气很好的小书童都受不了他的状态了,在不知道是第几次自家少爷冲自己唠叨——“汪白,你说阮先生怎么就那么好看呢?比春满楼的喜儿,茶馆的梨花丫头都要漂亮!人也风雅,平日里不晓得都读些什么书?月白的长褂也合身的紧,一双明眸都好像带着笑似的......”
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汪白尽量委婉地打断了他:“爷,这哪有用漂亮来形容男人的,您还拿先生和那些俏姑娘比,这要是让阮先生听到了,定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美人是不分雌雄的。”汪青揽过小书童的肩,扬唇一笑,那笑怎么看怎么痞,话到此处,他又不由蹙起了眉头担忧起来,“只是这阮先生看上去为人谦和,却总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汪白忍俊不禁,就开玩笑似的说:“那有什么难?投其所好啊,少爷您不是最擅长这个?”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汪青不知怎么就当了真,自那以后,阮文就再也没有过清闲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