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竟又带上点小埋怨:“但我们都多大了呀,他还搞这套?况且周撼江你现在都这么厉害了……他就净操这些破心。”
“——所以呢,我认为,这个可以不去。”
雪来笑盈盈地说。
周撼江没作声,呼吸很长,眉目发沉。
他在球场上时觉得自己视野很宽阔,连身后百码的动向都能察觉;但面对雪来时,被雪来看见时,视野却只能容下一个绕床弄青梅的女孩。
然后她甜丝丝地讲:“所以我来这儿,说白了呢,就只是想当面告诉你,你很了不起,明天也要继续努力的。”
那一刹那,周撼江已难分辨自己的感情。
怒恨消弭。
他一颗心被这个混蛋三言两句熬成一碗熨帖的粥,一颗腌渍的梅,热得酸甜。
青年喉头炽热,薄唇无声动了动。
“……”
雪来困惑抬头:“什么?”
“……去吧。”
周撼江说。
他喉咙像吞一枚烧红的月亮。周撼江望着雪来这没有真心的混蛋,无计可施,只得任由那火燃他的脊柱,燃他的颈。
周撼江站在人来人往的店中,对雪来顺从地垂下头颅,轻道:
“我想吃。带我去吧。”
雪来听了这话,快乐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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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港湾路头,一轮金红落山的太阳。
金雀花自奥斯曼长窗倾泻而下,如枝头坠落的星。
时近六点,帕拉迪亚的海港人仍多得很,更有不少人看完球回家,盛夏街角华灯初上,街边花店入夜关门理花,bistro却开始摆出揽客木牌。
雪来两手握在身后,笑眯眯地讲:“这儿还有夜市,真好呀。”
对你来说,什么不好?
周撼江低头,望雪来头顶发旋儿,只觉她过分明亮。
方才那欧洲男人像个掉进水里的插曲,风一吹,就连影子都无影无踪。
雪来今天穿了条青金色绸裙,踩麂皮靴子,吊带很细,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她白皙削薄的背。
——穿得有点露。
年轻前锋沉着地看她的锁骨与肩颈,走至她身后,以自己身躯,遮挡雪来露出的光滑肌肤。
雪来浑然不觉,乐滋滋地说:“全世界,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夜市最好吃。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撼江抬眼,看向她。
雪来停在夜市摊位前,以西语向老板要了点什么,又转向周撼江,笑道:“——因为一个东西好吃的话,大家一定会想方设法量产的。”
周撼江眉毛稍稍一扬:“是吗?”
“那当然!”雪来笑眯眯地讲:“最好吃的,一定是最便宜、最大众化的——你想,远在大航海时代,欧洲围绕着肉桂和胡椒爆发的香料战争,那个年代,可可豆更是能卖出黄金的价格,甚至被当做货币使用……”
然后她笑着问:“但现在的可可又要多少钱呢?”
周撼江没来得及回答,女孩子就接过老板递来的新炸的吉事果。
她似乎也不想要答案,将吉事果在配的可可酱里饱满一蘸,开心地递给了他。
“尝尝,我大学的时候经常来买,同学们也很喜欢。”雪来笑道:“他家会在可可酱里加海盐、香荚兰和一点点黑胡椒,撒粉的时候还可以选开心果和肉桂,吃过的人都说风味特别。”
于是周撼江接过吉事果,一手接着,另一手捏着吃。
糖油炸条裹在微苦浓醇的巧克力酱中,带有海盐与胡椒辣味,一口酥脆,层次丰富。
……
「运动员应严控饮食。」
自青训时代起,栽在口腹之欲上的年轻球员绝不是少数。
周撼江自幼自控力极强,从不轻易打破定下的铁律,“饮食管理”只是他一路走到今日的若干坚持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