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教练也开始将女儿排除在比赛大名单之外。
唐教练疼爱女儿,却从不会为独女网开一面。
雪来自幼没受过什么大委屈,又是真的喜欢和撼江踢球,在家哭过闹过也抱过爹的大腿——不让爹上厕所,不让爹睡觉,总之无所不用其极。
连九岁的撼江都悄悄敲开过唐教练的办公室,询问老师能不能对雪来网开一面。
“她想去。”
九岁的周撼江已在稍微抽条,他略低头,在更衣室里轻声说。
“带着雪来,让她上场吧。”
有我就能赢,男孩近乎执念地想。
——但是不行。
「这世界不像她想的那样。」
那年,唐教练轻声说。
——竞技体育很残酷,天赋是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条路从没对没天赋的孩子敞开过。有天赋的也跌跌撞撞掉队,没天赋的连走独木的资格都无。
它就是独木一根。我走过。他说,这条路下方悬崖万丈,而前方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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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的周撼江求情失败,偷偷告诉小雪来,小雪来呆呆坐在卧室地上,眼里泪汪汪地与他对视。
小撼江只觉看见她的眼泪就难受,所以更加讨厌她的存在。她是该死的小皇帝,是又娇又任性的王八蛋——所以他自某个下午开始就不肯见雪来哭,噼里啪啦的,一颗年少的心被王八蛋的泪珠砸得流下雨雪。
年少的他跪坐在地板上,觉得雪来和她的泪水一样讨厌,然后他很轻地伸手,想去给王八蛋擦泪水。
然后小雪来攥着他的手,毫不客气地拿他的手心擦眼睛。
年少的他极力压抑着呼吸。
小女孩才不管任何人。她难过的泪珠子就要这样扑簌簌地,全洒到他指间,热得像滚烫的、夏天的叶子。那个讨厌的坏蛋抓着他的手掌稀里呼噜地擦完眼泪,对被激得眼眶都红了的竹马,抽抽嗒嗒地说没事呀。
……没事呀。
你像没事?这算什么没事?
周撼江受不了这个,他一见王八蛋哭甚至愿意以死相代,想对王八蛋道歉,想对她说对不起我没能帮你争取到,老师那样说话我不知道怎么接——
然后小雪来抽抽嗒嗒地说:
“不让我去就不去。你不许再去找他了。”
然后小女孩在阳光下,湿漉漉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望着他。
那个可恶的坏蛋先是吸吸气,然后看着他,又伤心又服气地讲:
“但江江,以后你出去比赛,回来要给我带点点礼物呀。”
小女孩讲完,似乎又觉得自己说话有点可恶的贪心,面颊眉眼挂着花生大的眼泪,但因为觉得自己很坏,湿漉漉地就傻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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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佛森天色暗沉。
这么多年过去,二十二岁的周撼江已走上这千军万马而不能过的独木桥。
这些年,他踢过的比赛、去过的地方已经数不胜数。
年轻前锋提着散发热香的脆饼,深深呼吸,挣脱回忆的大雨,一颗心被积雨海风吹得潮润发胀,眼眶几乎都红,沿着岩石铺就的路上坡去。
他看了下腕表,距离下午正式集合热身还有几小时。
他继续往坡上的塔楼方向去。
路上仍陆续有游客认出他。
这些游客都是为了友谊赛来的。周撼江与他们合影,闲逛,在街上张望寻找。
最后在一个城堡不远处,有石喷泉小广场上,看见了一家古董金饰店。
那店面门头被油漆刷作朱红,玻璃展示窗中一个立身阿佛洛狄忒雕像。
雕像□□,头戴桂冠,脖子上戴着一串满嵌碎钻的粉宝金项链。
相当漂亮,价值不菲。
年轻前锋望了那项链片刻,垂下眼,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