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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一睡如故 > 往事

往事(1 / 1)

 羽涵听着前院渐渐响起的曲声,不禁想起了往事。

他十四岁初初登台,以一曲清平乐技惊四座。当时他虽尚且年少,但已风华初露,诗词歌赋皆有小成,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样子也许尤其可人。于是一曲唱罢,真正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风头净直逼当年的头牌,比他大四岁的沐彦,也就是临江书寓现今名义上的老板柳慕炎。

十六岁的时候,礼部尚书家的嫡次子张文彬被人带着来到临江书寓,对他一见倾心。此后碾转托人引荐,终于成为临江书寓的座上宾,从此日日前来捧场。半年后,张文彬提出要为他赎身,跟他长厢厮守。他开心地答应了。张文彬只有十九岁,年少英俊,温柔体贴,才华出众,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

当时沐彦刚刚靠上了那个背后的神秘金主,改名柳慕炎,成为临江书寓的新任老板。慕炎劝他:"张公子是个好的恩客,但未必是可以让你依靠终身之人。"虽然他们两个有过头牌之争,但私下关系一直不错。一方面是因为临江书寓规矩严格,严禁公子们互相争宠;一方面,毕竟是男人,又读了很多书,也做不出争风吃醋的丑态。

"我觉得他挺老实的,"羽涵抿嘴一笑,"而且他是次子,父母也不太管着他。这两年我也存了不少私房,离了这里,我靠着这些私房也能过日子,不必全靠他。而且。。。我喜欢他,我不想让他日日来这里坏了名声。"

慕炎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只道:"我已经将你的卖身契交给了张公子。回头若是有事的话,你托人给我捎个口信。"

羽涵离了临江书寓,住进了张文彬安排的别院。最初的一年,两人过得非常快活,春赏花秋赏月的,吟诗作对,品茗饮酒,甚至一起挑灯夜战,彻夜读书。在羽涵的陪伴下,张文彬那年还考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礼部尚书自然心悦不已,对张文彬日日待在别院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一年后某天张文彬回家请安,发现母亲为他安排了婚事,并勒令他半年之内迎娶忠勇伯之女过门。张文彬苦求无效,一气之下跑回别院,不肯回家。羽涵那时就有预感,好日子可能要到头了,但他本来要的也不多,所以虽然心痛难忍,但仍转身安慰张文彬。

果然,张家的老爷太太不打不骂,只是先收了别院把他们扫地出门,接着抄了张文彬的私房,停了他的月例银子。没了张家的经济来源,羽涵只能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租了个小院,置办了家什并几个丫鬟婆子小厮。张文彬虽然有些俸禄,但翰林院是个出了名的清水衙门,那些俸禄拿来同僚之间请客吃饭,串门走礼都是不够的。张文彬也不敢让人知道他为了违抗父母之命而不肯归家,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他也是再无前程可言,因此只好咬牙维持在同僚面前的排场。

就这么着,短短半年,羽涵的私房便空了大□□涵本也想出去找个事儿做,好歹有点进项,但却发现他在临江书寓这么多年学的本事一样都用不上,哪怕想去私塾教个蒙学,人家打听到他以前是小倌出身,也是决计不肯要的。

先扛不住的是张文彬。某天夜里两人说起三日后是翰林院院正的寿辰,要拿什么去走礼。张文彬看着羽涵拿出存私房的匣子,默默打开,指着几张银票道:"就这些了,你看着使吧。"

张文彬忍不住落泪,抱着羽涵道:"我赎你出来,不是让你来过苦日子的。"

他说:"我回家去应了婚事。我父母知道是你督促着我考上进士,之前对你印象很好。如今我应了婚事,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你还住回别院去。我大婚之后也会常常过来看你的。"

"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羽涵只是在他怀里默默落泪。他不怪他,真的,张文彬对他不是没有真心,只是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的。小倌出身的人能做个官宦的外室已是前世积德,两个人长厢厮守什么的,那根本就是在做梦了。

第二天,张文彬就回家认错求饶,应了婚事,三个月后娶了忠勇伯家的小姐王氏。婚后,张文彬一个月里大概有二十天仍然宿在别院,跟羽涵抱怨王氏不通文墨,粗俗不堪,两人说个三句话就要吵起来。

忠勇伯本是靠军功起家的新贵,王氏自幼长在边关,虽然识字不多,但性子却最是彪悍。看丈夫婚后日日不着家,一打听是被别院的小倌绊住了脚,顿时怒从心头起。但她也不是全无城府,压着怒火,等到张文彬被院正派去市场地方府学时,立马带上丫鬟婆子,拿着翻找出来的羽涵的卖身契直冲别院。

别院里伺候的本就是张家的下人,看到正牌二奶奶冲进来也不敢狠拦着。何况张家的老爷太太虽然不太管着张文彬包小倌,养外室,毕竟也不是太乐意看到这事儿。听说儿媳妇冲去别院找麻烦,也只当是不知道。就这么着,王氏一路杀到羽涵住的正房,命下人把羽涵从房里拉出来,二话不说上去便啪啪两个耳光,再狠狠啐他一口"狐狸精!",随即便命带来的管事把羽涵捆了,拿着他的卖身契再把他卖到最下等的相公馆子去。

羽涵当时就懵了。他能想到的最差结局也不过是年老色衰,张文彬不再来看他。万万没想到,张文彬的妻子那么快就会杀上门来要把他给发卖了,而张文彬根本就护不了他。

被绑着拉到下等倌馆卖掉,羽涵已是万念俱灰。还好身边有个忠心机灵的小厮,见势不妙,跑去通知了柳慕炎。柳慕炎赶紧派人带着钱再把羽涵给买回来。下等倌馆的馆主不敢跟临江书寓抢人,便也假作大方,开了个高价,把羽涵再卖给了临江书寓,回头数着自己转手赚到的钱,觉得这笔买卖实在也是不亏。

当天晚上,羽涵再次身无分文地躺在临江书寓的床上,只觉得人生如梦,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有什么大不了,"羽涵咬着牙想,"就当自己做了场梦,梦醒了还是过回以前的日子。"

只是梦醒了,他也已经快要十九岁了。

柳慕炎买他回来,也是顶着极大的压力。为了不让慕炎难做,他第二天便咬牙开始挂牌接客。但他年纪大了,弹琴也没有以前的心境了,总之点他的客人越来越少。临江书寓永远不缺漂亮有才气的男孩子,再也没有愿意为他赎身的客人,只有一些以前的老客人还会念着当年的一点情谊偶尔请他陪个饭局,他自己也有些懒懒的,缺了一股心气,于是一来二去便拖到了现在。

羽涵再叹了口气,慢慢哼起了那支清平乐: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吹过蔷薇。

哼完正准备更衣去睡觉,突然听到咚咚咚有人敲门的声音,随即响起赤衣的声音:"羽涵公子,您睡了吗?老板说请您出个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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