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里,我巴望自己是个能喝不醉就是醉了也能回家睡觉的酒鬼,特别是醉了能使出一套“醉意散”,睡在大张的芭蕉叶上,醒来轻巧的滑下地面。或者,一头扎进深潭,十二个时辰后爬上来,吓坏岸边那群吃草的牛。
不然,扛一捆柴火从水面上飘过。
因为,河对岸有一个缺柴火烧的大娘。
大娘嘴里已经没有一颗牙齿了,这是去年就掉光了的。
掉光了牙齿的她,说话时两片嘴唇像山洞里有妖怪吹出大风,洞口有两扇门,门儿剧烈摇晃,又象鸭屁股放屁,卟卟直响。
难看又怪异。若是满脸皱纹我还不会浑身牙齿冒酸水。偏偏满面嫩红,目光水灵。
牙没开始掉时,嘴角动不动会翘起,经常在这时,我会被整得团团转。
现在,我既怜惜她又厌恶她。相信,她感觉出的我态度。
但我仍然定期划船过河去看她,给她送去柴火,米肉,野果等。青菜之类的就不送了,她自己种有。
大娘虽然没有牙齿,照样能把扔进嘴里的野猪肉分离出骨是骨,肉是肉。
“别叫我姑娘了。以后,就叫我大娘吧。”有一次,她说。
泪水盈满我的眼眶,差点流出来,我是把整只右手拇指掐进泥土里才忍住的。
“大娘。”终于,我可以唤出声。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就象一只透明的山桃果落进嘴里,又甜又脆。
我凝视她,希望找出她的虚饰,内心的波澜。
没有,她的笑意自然,彻底,和一只好吃的又红又亮的苹果没两样。
仿佛所有的幸运都碰上了她。
我已经习惯了只盯着她的两只眼睛看,不再看她的嘴巴,这样,我的感觉就会很好。
直到有一天,当我挑着柴火送到她门前时,出来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
我怔住了,肩上的柴火也不觉得重。
“你,你是?”我问,我把“是”音拖得够长,长得恶心。
“你大娘!”声音苍老,没半点以前她的模样。
我伤心莫名。
我几乎失去照顾她的动力,但我仍然定期给她送柴火,米肉。
她的饭量比我大,也就是说比我吃得多。
比我吃得多的人极少,比我吃得多的女人从来没有,至少没有遇到过。我甚至为此偷偷躲起来观察过几次,发现她确实没养有别的什么。她从来不让我和她一起吃饭,在她牙齿掉光以前,我为此痛苦。在她牙齿掉光以后,我就不为她是不是让我和她一起吃饭操心了。
现在,如果她叫我留下来和她一起吃饭,我肯定溜得比吹过水面的风还快。
“十天后,你得提前送柴火来,米肉要多些,我的饭量比以前大多了。”她沙哑的说。
我虽然不是什么有地有钱的人,但也不是穷光蛋,更不是小气的人,但她这样吃法,我得加紧赚更多的钱。
仿佛我欠她似的。
谁叫我们初次相见时她灿若彩虹呢?
村后七八里远的地方,住着一个老道士和一个小道士,几间木料搭建,茅草做顶的小屋做得新颖别致,曾经引得村里有脚力的人轮番围观。没想到人住的地方可以做得这么精致,七曲八折,隐约带一点神秘。
只要有人去,只要老道士在家,总有热气腾腾的茶水喝。
村里人上山干活,经常找借口拐弯去老道士那里坐坐,除了老道士说话有趣外,他的茶实在喝着舒服。
老道士带着个小道士,小道士太小,小得人们可以不去注意他。
茶都是小道士烧的。
单是小道士在家是没茶喝的,任凭人们千般引诱,他就是不烧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