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街道上,熙熙攘攘,小贩的吆呼声和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给瑟瑟的秋日带来几分暖意。
一个青衣女子,穿过闹事,并不停留,疾走了许久,最后在一处朱红色大门的府邸前停下脚步,女子抬眼望了大门上方,那熠熠生辉的“安平侯府”四个大字许久,才好像最终确认了什么一样,快步来到府邸侧面的侯府门房,冲里面堆起笑容,“两位妹妹,敢问贵府的大小姐可在?”
安平侯府门房里,正在当值的两个女子,一个30岁不到,一个20岁上下。闻言,都抬起了头,打量起青衣女子,只见青衣女子,30多岁的年纪,头戴褐色的丝巾,遮住了大半边脸,身后背着个大包袱,裤脚处,不知是在哪里蹭上的泥土,都已经看不出了原本的颜色,一看就是赶了是很久的路。
大户人家,门房当值的,什么人没见过,打量了青衣女子几眼后,心里就有了数,两人中,年纪小的那个,嘴角一撇,“就你,还想见我们大小姐,哼,我们大小姐,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不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青衣女子,笑容一僵,略一思考,伸手在身后包袱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见对方并不伸手接,而是斜着眼睛,瞅着自己,一看就是对着银子的分量不满,青衣女子赶紧又在包袱里重新摸索起来,这次似乎是什么也没摸到,青衣女子苦笑一下,随即叹了口气,
“这位妹妹,我是从蕲州来的,路途遥远,身上的银钱都用完了,还求妹妹行个方便吧。”
见对方并不理睬她,青衣女子又转头冲年纪大的那个,恳求到,“我们家主子是贵府大小姐的表姨,有书信让我交到大小姐的手上,还请妹妹们帮忙禀报一二。”
年纪大的门房,听了青衣女子这话,皱了皱眉头,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诧异道“我们大小姐的表姨,真的假的?”
见有人接了话,青衣女子,赶紧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促“真的,真的,我们主子的爹可是侯爷的舅舅,以前我们主子和侯爷,大小姐,还有。。。,嗯,总之和贵府几个主子也都是常来往的。”
年纪小的门房,嗤笑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自己的主子会有这么样的穷亲戚,而年纪大的那个,到底是有几分心思,听青衣女子话里话外,似乎确实是知道府里几个主子的,心里有了几分松动,但是扫了扫她那身明显廉价的衣服,又犹豫了。
青衣女子见自己求了这半晌,那两人都还没有要去通禀的意思,涨红了脸,瞪着眼睛,恨恨得说,
“想当年,我们胡家老夫人在的时候,是什么光景,你们府里又是什么光景,我们都从来没把你们宁家的人拦在外头过的。如今,如今,你们宁家发达了,就想不认人了不成,罢了,宰相门前三品官,不让进就不让进吧,这个,是我们主子,写给你们大小姐的信,我今天就把信放这里了,敢不敢耽误了主子们的事情,你们自己照亮着办吧。”
说着,女子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封信,往对面一扔,信轻飘飘得,掉在了地上,女子也不管,转身就走了。女子直到走出了门子们的视线,这才回身看向安平侯府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两个门房被青衣女子这前后的反差,虎得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人都走了老远了,年纪小的门房才赶紧把掉在地上的信封捡了起来,递给同伴,犹豫着说,“姐姐,真是府里的亲戚不成,人都走了,你说这。。。。。。”
年长的把信封拿在手里,摸了摸,薄薄的,里面应该不过一两页纸,褐色信封的边缘已经磨起了毛边,想来是在女子怀里揣了不少天了,信封上,四个字,钢筋有力,“卉儿收”,门房心思一转,卉,可不是自家大小姐的名字嘛,看来,来人说的怕是真的了。不过自己府里有几个常往来的人家,她们做门子自是清楚,自己干了这些年,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胡家,再想起来人那落魄的样子,年长的有了几分计较,冲着同伴嘿嘿一笑,
“左不过一个穷亲戚罢了,走了就走了,等一会儿,我把这个拿给管家就是。”
“送信的人呢?”宁府正厅里,安平侯宁桂枝坐在上座,瞪着跪在地上的管家和两个门房,厉声问道。
“走,走了。“两个门房原本以为来的人不过是侯府的穷亲戚,把信给了管家,就没什么事情了,不想,管家听了她们的话,竟然直接拉了她二人一起来求见大小姐,正好赶上侯爷也在。
要说那两个门房,平时里虽说仗着侯府的势,没少狐假虎威的,可到底不是什么有胆色的人物,如今听得主子要找送信的人,还以为青衣女子的主子当真是侯府的正经亲戚,想起自己得罪了人,如果被侯爷知道了,少不了要挨一顿板子,两人顿时紧张得跪在地上,发起抖来。
坐在宁桂枝下手的宁一卉此时已经看完了信,抬起了眼睛,“你们两个,可看清楚来人的长相了吗?”
听大小姐发了话,两个门子赶紧回想起来,“30多岁的年纪,长得没,,没什么特别的。”
年纪大的门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了,那人用丝巾遮着脸,但是风吹起来的时候,奴看到了,她左边脸上有个疤,”当时自己心里还想呢,连破相的奴才都用,主子定是个破落户无疑。
听两个门房如此说,宁一卉,点了点头,冲几人摆了摆手。
门房和管家都松了口气,赶紧磕头了,退了出去。
见人都走了,宁一卉站了起来,来到宁桂枝跟前,“母亲,那个青衣女子,应该是表姨的书童,母亲还记得吧,她脸上的那个疤,还是卉儿不小心弄的呢。”
宁家当年不过有一个低等的爵位,一点官职也无,很是巴结大权在握的胡尚书,而宁桂枝的庶舅,虽说得了女儿,毕竟是个侧室,也需要宁家给他撑腰,所以两家一度来往慎密。宁桂枝比胡丹年长12岁,自是很少和这个表妹玩在一起,不过宁雅只比胡丹小两岁,小时候是经常去找表姐胡丹玩的。而宁一卉,虽说比宁雅小上一辈,只比他小4岁,小时候也经常被宁雅带去胡家,所以宁一卉很是喜欢胡丹这个表姨,在宁雅满了10岁,闭门不出后,就代替了舅舅时常去胡家找胡丹玩儿。有一次,顽皮的宁一卉推了胡丹的书童一把,那书童脸磕在了石头上,流了一地的血,最后留了疤。宁一卉记得很清楚,那个疤,就是在左脸上,所以刚才听了门子的话,她心里认定,来人定是表姨胡丹的书童无疑。
当年因为这件事,还把胡丹吓得病了一场,宁桂枝去胡家替宁一卉赔过罪的,所以经宁一卉这么一提,她自是记了起来,看着宁一卉拿在手里的信,皱了皱眉头,“卉儿,胡丹信上说了什么?”
“丹姨说自己在蕲州待了这么多年,很想回京,说是希望我能帮她在明年大考的时候使使力,还说,等她回了京城,就只求好好的留在京城,不会乱说话的,至于以前的事情,让我大可放心。”
宁桂枝冷笑一声“按照为娘的意思,当年就要结果了她的,可你舅舅倒好,说什么让她出了京,再也不回来了,就算了。哼,我还以为胡丹那个熊包的性子,出了京后真能安分呢,结果呢,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了,居然就想要回来了。”
宁一卉想起这个表姨从小没少护着自己,犹豫了一下,劝道,“母亲,丹姨到底和我还有舅舅一起长大,何况当年舅舅。。。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表姨在外头也吃了苦,想来,不会乱来了,要不,就让她回来吧。”
宁桂枝见宁一卉如此,恨铁不成钢得叹了口气,“卉儿,当年就是你舅舅心太软,如今怎么你也如此啊?让她回来,你也不想想,如今朝上是个什么形式,太女她们在六部都快轮了个遍了,燕儿她连个差事都还没有呢。原本差事什么的,倒还好说,没有差事,咱们正好可以低调一些。可是去年琦儿的那件事情,由于事发突然,我们乱了方寸,竟然直接和齐王对上了,引得了她们的忌惮不说,连朝上那些原本和我们来往的大臣,也都因为那件事情,远了我们。当年胡丹离京的时候你也不小了,这里边的事情,你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你说在这个时候,如果因为她,真有个什么万一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别说成大事了,就咱们宁家,保得保不住恐怕都不好说。”
“那,母亲的意思是?”
宁桂枝冷笑一下,“你就别管了,别告诉你舅舅,这件事为娘自会处理。”
宁一卉见宁桂枝如此,心里顿时明白了。虽说她对胡丹这个表姨还有几分不忍,但是想到宁一琦的事情上自家露了锋芒,确实容不得再出半分纰漏了,心底里倒也赞同了母亲的打算。
第二日,安平侯府养着的,几个江湖中人匆匆离了京城,直奔蕲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