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皇朝的传统,小年的时候各家长辈都要考教家里女娃的学业,考教只是个形式,最终的目的还是鼓励小辈努力向上,所以到了这一天,家里的长辈都会事先准备好装着银锭子的荷包,小辈里有表现好的,都会赏个荷包,作为勉励。
由于司徒天不过得了司徒蕊,司徒燕二个女孩,所以经常留在宿宫中的司徒菁和尹悦,从小到大,小年这天都一直是在宫里过的。
和民间一样,司徒天这一天也会考教她们几个的学问,赏些荷包,和民间的荷包里是银子不同,司徒天赏的可都是做工精致的金元宝,黄灿灿圆滚滚的,很是可爱,司徒蕊年纪大些,自然不在意,可是司徒菁,尹悦和司徒燕这三个年纪小的,对那金元宝稀罕的很,因此每年小年都是在争抢中度过的,真是从小争到大的。当然随着她们三个人年纪渐长,司徒菁和尹悦越发的不爱搭理司徒燕,司徒燕也装成了低调恭谨的样子,小年也越发的没意思了。
按照女帝现在的心情,原本是不想过什么小年的,但是想到除了政事,很久没有关注太女了,更是很久没见司徒菁了,不禁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了个男子居然忽视了孩子们,赶紧的搬了旨意,让这几个孩子小年照旧进宫。
小年这天,宫里各处早早就布置了彩灯,窗户上也贴上了红色的窗花,虽说和大年夜里不能比,但是很有了些过节的气氛,宫侍们换上了艳丽的衣服,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上书房中,司徒天端坐在上座上。
在她的下手,摆着四个方桌,司徒蕊,司徒燕,司徒菁,尹悦四个人,分成两列,坐在座上。
她们四个早年都在上书房,由太傅授课。太女因祖制入六部历练,所以最先离了上书房,司徒菁和尹悦不多久也跟着走了,最后只剩司徒燕一个,还是去年女帝看着满了20的司徒燕还在上书房实在不像,这才停了。
女帝不是个迂腐的人,太女是未来的帝王,司徒菁,尹悦定是贤王肱骨,司徒燕怎么也会得个王位,她们哪个也不是会去考科举的,所以女帝只在几人小的时候,捡了四书,资治通鉴之类的问上一问,这几年,她们几个都大了,每年的考教都不过成了一个形式,只图一个乐呵罢了。就像今天,司徒天不过是让她们画幅画。
司徒天的眼神在四个孩子身上掠过。
太女年纪最大,从小就稳重的性子,此时正凝神作画,态度认真,丝毫没有敷衍,女帝看了,不禁点了点头,太女身边的司徒菁,已经搁了笔,似乎是画完了,正抻着头看太女画,司徒天扫了一眼她桌上的画,一个池塘,几片水草,不过寥寥几笔,一看就是应付差事的,倒是她一贯懒散的作风,女帝宠溺一笑,随后把眼神落到了司徒燕的身上,对于这个二女儿,女帝还是很喜欢的,想着她和太女不是一父所生,手里真有权利,不见得是个好事,所以才一直压着她,只希望她以后能做个太平王爷。
女帝想到了宁雅的事儿,此时再看这个女儿,眼神里多少有些复杂。
似乎是感觉到了女帝的目光,司徒燕抬起了眼,满眼儒幕,司徒天见了,心里轻叹一声,移开了眼光。
坐在司徒菁身后的尹悦,此时眉毛皱到了一起,不知在想什么,手里拿着个毛笔,墨滴到纸上成了疙瘩,也没发现,女帝看了不禁疑惑起来,尹悦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万事不愁,小时候就是摔了跤,也是坐等着太女伸手扶她,然后对着太女傻笑的性子,她发愁可真是少见。
因着最近讨厌宁雅,司徒天很是回想起了君后的好处,如今看着眉眼间和尹音有点连相的尹悦,不禁柔了眉眼,开口询问道,“小悦,你这是愁啥呢?”
“啊”还在愣神的尹悦,冷不丁的被点了名,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女帝在问她,刚要开口,就看到,旁边的司徒燕也抬了眼在看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冲女帝摇了摇脑袋,心虚得说,“没,没啊,我在想画啥呢。”
女帝是看着尹悦长大的,她又是个啥事儿都写在脸上的,只那么一个犹豫,女帝就知道了,她是不愿意当着司徒燕说心事,一起长大,总有个亲疏远近。
女帝刚要开口再问上一问,太女已经听见了动静,抬起了头,含糊得说,“母皇,小悦她,最近家里逼得紧。”
听了太女这貌似没头没尾的话,女帝却瞬间就明白了,尹悦和杜书然成亲时日不短了,没有孩子,尹家急了。可不是嘛,没个女娃,哪家能不急呢,女帝知道了缘由所在,再看向尹悦的眼神就带了几分责备,
“之前,朕就说过,要赐你个几个侧夫,你偏不要,如今知道着急了吧,”尹悦蔫头耷脑,一声不吭,知道她心里也急,司徒天到底不忍,缓了缓语气,劝说道,“你也是个死心眼的,不想要侧室,你房里不是还有侍儿的吗,停了药,让他们生一个就是,大不了等这孩子落地,就抱了给杜家的小子养。朕跟你说,孩子都是这样,一个跟一个的,等家里有了孩子了,招着招着就都来了,你还怕没有嫡女不成。”
“侍儿不过是个玩意儿,他们生的我可不稀罕,再说我那几个侍儿见我不理他们,就经常和府里的侍女眉来眼去的,都不是个好的。”尹悦并不怕女帝,梗了脖子,反驳道。
“你爹给你的,能是那不守夫道的?定是杜书然怕你亲近他们,诓你呢。”还没等女帝再说话,司徒菁就接过了话头,说完,捂着嘴乐了。
“不能够,书然才不是那样的人。反正我就是不让他们生,勾三搭四的,到时候别再生出个野种来。”
尹悦是个有亲爹的,尹家的正君哪里会把那轻佻的小子给自己女儿,尹悦这话不过是司徒菁教给她的,尹悦心知这是要借着宁雅那事儿,恶心女帝呢,所以私下里把这些话都反复练了多遍了,刚一口气出来,倒像她真是这么想的了。
尹悦和杜书然是青梅竹马,她府里的那些侍儿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用想,女帝也知道,所以很是赞同司徒菁的话,只以为是那杜书然怕尹悦亲近侍儿,在她跟前上眼药了,也不以为意,刚想学着司徒菁也笑话尹悦几句,不想余光扫到了尹悦旁边的司徒燕,女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
想起之前自己调查的结果,女帝的脸色陡然阴郁起来。
高大人奏报说,一开始那个胡丹一口咬定,见宁雅最后一次是宁雅10岁上,可等高老大人提到那个画像,胡丹突然就惊了,哆哆嗦嗦的再也不肯开口,高大人直言,以她这么多年的断案经验,那画定是胡丹所画,而且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恐怕真没那么简单。
高达断案好几十年了,也一向准确,所以对于她所说,女帝自是信的,再结合之前暗卫的禀报,说宁雅回门那次,非要和内眷单独相见,宫里随行的宫侍们,小半天都没看到宁雅,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两相结合,司徒天心里就猜测,这两人真在回门见过的。
按理说,男子成亲后避讳少了不少,亲戚里道的,见上一面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宁雅和胡丹两个人是定亲过的青梅竹马,想到胡丹保留了宁雅的画像,宁雅被问到时反应惊慌,女帝越想越觉得两人余情未了,自己的男人心里记挂着别的野女人,女帝早就是满腔怒火,只是想到司徒燕和司徒蓝两个才好不容易忍住,这几日都一直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理宁雅,怎么处理宁家。
听了刚才尹悦的随口一句野种,女帝却突然想到,宁雅的头胎可是刚嫁了自己就坐下的,而宁雅回门时又见过胡丹,会不会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司徒天再看向司徒燕的眼神已是一片冰冷。
司徒燕已经不小了,这次的事情,宁雅并没瞒她,刚尹悦到野种什么的,她就是一惊,此时见女帝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不善的目光,司徒燕心中大叫不好,惊慌失措,赶紧低下了头。
要说,要是换了别人在这个关头说出这个话,女帝肯定疑心,但是太女比司徒燕大两岁,当年不过是个奶娃娃,司徒菁和尹悦更小,女帝自然不会怀疑她们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加上尹悦一直以来给女帝的印象,那就是说好听点儿,单纯,难听点儿,那就是个没脑子的,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女帝再不会多想的。
此时没脑子的尹悦,说完酝酿多时的话,终于一身轻松,和司徒菁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起嘴来,太女在旁边无奈得看着。她们三个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个相处的法子,女帝已经习惯了,加之女帝有了自己的心事,也只由着她们胡闹。
不过,经此一下,女帝已经彻底没了心情,不多时,就把几人打发了出去,之后屏退众人,独自坐在上书房中,神色阴冷,竟是久久未动。
皇宫是集整个民间之力,自然是美轮美奂,亭台楼阁无处不精致轩昂,虽然是初冬了,也不显得凋零,松枝梅花倒也别有一番景致。走在出宫的路上,尹悦和司徒菁此时却无心观赏美景,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