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郊,陶宅。
陶家有两处宅邸,或者说是两处府邸,靠南市泰安坊一处,叫做陶府,城外京郊还有一处大宅。
这处大宅原本是上一任宗正寺寺卿也就是吴王的庄子,八龙夺嫡时期吴王站错了队,新君登基后直接给他撵回封地了。
吴王走的时候寻思噁心一下新君,就把宅子送给了太子少师陶璸,后者属於是坚定不移的四皇子阵营,也就是新君阵营。
这事噁心就噁心在这,吴王政治斗爭失败,將宅子送给了对方阵营的陶璸,难免让外人猜测纷纷。
原本陶璸是不想要的,怕遭猜忌。
谁知后来陶家大小姐却坦然笑纳了,非但收了宅子,还说她陶家没有閒钱养那么多下人和打理宅子,直接一次到位吧,吴王您將宅子附近的田產也一併送给陶家算了。
就这样,本来想噁心噁心新君和陶家的吴王,反倒是被陶家大小姐讹了好多田產。
地方是大,不过在京郊,入城少说也要费一个时辰,陶家父子也不知道是嫌忌讳还是嫌远,没住过,不过宅子空著也是空著,就將女眷都安排进去了。
此时的陶宅,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站在园之中,黛眉微皱。
看似年纪似是二八年华,可明亮的双目之中又有著少年人没有老成阅歷,捧著一本书卷隨意走著,一举一动,又带著一股说不出的成熟韵味。
此人便是陶家大小姐陶若琳,同样也是京中士林只知其名却不知其人的“才子”陶一。
微风徐来,轻纱之下的妙曼身姿被勾勒出了惊人的曲线,陶若琳的五官很美,美的令人心惊,五官极为深邃,仿佛老天爷费了不知多少功夫亲自勾勒出的一般。
尤其是双目,如同秋水一般,一开一合,又仿佛满天星辰匯聚於眼眸之內,令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好奇怪的诗词。”
陶若琳双目一直未曾离开过手中的书卷,隨意坐在了躺椅上,修长的双腿搭上了石桌,黑纱轻薄下沉,白皙的双腿几乎全部裸露出来。
这形象別说没有名门大小姐的风采了,便是乡野村妇见了也要骂一声“不要脸的狐媚子”。
一个身材魁梧又矮又壮的妇人端著茶水走了进来,苦笑连连:“誒呦大小姐,即便是在自家里,您好歹多穿几件衣裳啊,奴婢见著都脸红。”
“碧华,你都说了是在自己家里,又无外人,羞什么。”陶若琳盈盈一笑,放下书卷望著天空中的弯月,喃喃道:“这些诗词,绝非妇人所作,若是妇人,又岂会作出岐王宅里寻常见这样的佳句,可若不是妇人,又哪能有淒悽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这样的心境?”
大丫鬟碧华为陶若琳倒了杯茶,扫了一眼书卷问道:“大小姐,您是在看今早小六抄录的文榜诗词?”
“不错,四诗一词一对,心境不同,寓意不同,尤其是…”
说到这里,陶若琳突然掩嘴娇笑,越是笑,声音越大,到了最后,竟然轻拍著平坦的小腹笑的前仰后合。
碧华满面无奈之色。
她知道大小姐在笑什么,无非就是那句今日的我,你爱理不理,明日老娘叫你高攀不起。
碧华死活想不出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反倒是每个字都带著一种欠打的味道。
足足笑了半晌,陶若琳这才收敛一些,可眉宇之间依旧满是笑意,双眼弯弯的如同月牙一般。
碧华没好气的说道:“大小姐,您要不要入京看看小小姐去,这段时间以来,有好多入咱陶府求亲的人,可宫中毫无音讯,听小六说,小小姐每天都在闺房中伤心著,惨兮兮的。”
陶若琳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嘆息了一口:“我早就提及过,天子不会让皇族子弟迎娶陶家人的,阿妹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那宫中,又是清清冷冷,仿佛不在人间一般,哪里有这世俗的万般乐趣,她为何非想要嫁入宫中,不见,见了又耍脾气,且伤心著。”
碧华也是跟著嘆了口气。
同样是陶家小姐,大小姐和小小姐明明相差不过十岁,可这见识和阅歷却是天差地別。
別看碧华只是个奴婢丫鬟,可伺候陶若琳这么久了,很多事也看的通透。
这事,大小姐说的一点都没错,小小姐生性跳脱,自幼被娇惯的不成样子,若是入了宫,就如同被关进笼中的鸟儿,莫说是开心度日,便是安康一生都是奢求,这宫中,就如同噬人野兽,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陶若琳晃了晃手中的书卷:“去帮我查查,这些诗词,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不都说了么,是户部右侍郎邱万山作的。”
“凭他?”陶若琳面露不屑:“就是他邱家三十七口聚在一起苦思冥想也作不出个一言半语,去查查,我可是好奇极了。”
“哎呀,有甚可好奇的,不就是诗词嘛。”
“你不懂,这见诗如观人,字里行间便可知这人的模样与心境,京中所谓的那些大儒名士,儘是无病呻吟之语,可即便如此,我也能將他们看个里外通透,唯独这人的诗文,莫说心境,便是连年岁都猜测不出,哪能不好奇,明日就去,若不然,我怕是连觉都睡不成了。”
“好好好,今夜我就去,去醉来楼打听打听。”
“记得带著面纱,打著陶家大小姐的名號,还有,別忘了陶家大小姐是叫陶碧华,可不许说是叫陶若琳。”
说到这里,陶若琳又是一脸笑意,满是一副恶作剧的表情。
“又打著您的旗號啊。”碧华哭笑不得:“京中如今不少人都以为奴婢是您,您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这世间,哪里有配得上我的男子,不嫁最好,乐得逍遥快活。”
碧华苦笑连连的离开了,陶若琳则是歪著脑袋又看向了手中的书卷,一个一句的去读,去念。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淒悽惨惨戚戚…”
陶若琳喃喃了几声后,幽幽嘆息了一口,可过了片刻,又突然捧腹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毫无淑女风度,宛如一个…重度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