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漾在半空中的银丝纷纷扬扬落下,头上滚过的铅灰色云层包裹着蓄势待发的闪电,文蔺的声音在雨中听起来有几分不真切:“既然走的不行,就用飞的。”
这句话说得滑稽,他们四个又不是鸟人怎么飞过去,果然,小浪掩嘴轻笑:“我们又不是神仙,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如何飞得过去?”
一旁的月辽却是目光铮亮:“莫非文蔺夫子指的是…”
“轻功。”有几滴雨水溅到他的脸上,在他光滑细腻的肌肤蜿蜒流下:“等入了夜,雨停了,我们就用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
“可是…”小浪微微踌躇:“我不会武功。”
月辽牵起她的手,柔和道:“有我。”
于是深夜时分,天际最后一抹亮色湮灭在黑暗中时,几抹身影在快速移动,身如鬼魅,脚尖掠过之处连细微的颤动都无,可谓真正的‘踏雪无痕’。落无双在讶异于月辽与文蔺竟然会踏雪无痕之余,心里那不安的叫嚣也越发的强烈了起来。
在出发之前,她已感觉到不安,可是这种莫名的不安找不到任何的苗头,脑里的思绪像被扯断的风筝越飘越远,始终抓不到隐藏在其中的那一缕不对劲,这种激烈的情绪一直折磨她到现在,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心底颤抖着,隐约的告诉她,他们四个人中有一个人出了问题。
越接近城门,这种声音就越清晰,谁有问题呢?到底是谁?
――出发前。
四人到了离城门不远的一处客栈休息,即便是战争时期,到了晚饭时分,酒肆仍然是高朋满座,小二一路领着他们到了二楼的雅间,房里有暖炉和香炉,袅袅升起的白雾笼聚着一片淡淡的清香。
小浪靠在椅子上,倦怠的阖上眼睛,嘴边浮起一抹笑容:“这香闻起来真舒服。”
月辽心疼的搂过她,将她额前湿濡的碎发拨开,手掌心贴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嘴里吹着暖气,拂去湿意带给她的寒冷。小浪在他怀里蜷缩着,偎依在他宽厚的胸膛前,露出会心的笑意。
这温暖的一幕落在落无双眼中时,心底有无限的羡慕与祝福翻涌,小浪的爱那么清澈单纯,就像白纸上的一片虚无,而月辽的爱是深沉的,他愿意为小浪放弃生命,但也要为了小浪好好活着。他的目光永远都是冷淡的,似下了一夜冷雪的城市,但触及到小浪的背影时,那冰冷会被翻天覆地的温柔掩盖住。
那她与文蔺呢?
她黯然垂首,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手腕上,心里尽是一片惆帐和茫然,这时怀里的小龙龙探出脑袋,用微乎其微的声音道:“你不打算告诉文蔺那银钏的事了吗?”
这一句话让落无双猛然惊醒,她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呢!这两天都被月辽那句话搅得心烦意乱,把所有事都抛到脑后了,那银钏多带一秒就多一份危险。
“无双。”
她闻声抬眸,一抹墨色的身影占据瞳孔。
文蔺嘴角噙着一丝柔和的笑意,递给她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暖茶:“喝下会没这么冷。”
她笑笑,面色淡然的接过茶,心里却已经乱成一遭,她胡乱的灌了几口热茶后,走到文蔺身边,牵住他的衣袂,轻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她迎上文蔺疑惑的眼神,松开牵着他衣袂的手,径直从门口出去,她步伐急促,跟在她身后的文蔺也跟紧了脚步,她穿过走廊,绕过大堂,来到了酒肆后的一处荒凉之地。
大雨还在持续的下着,水珠沿着屋檐一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夜晚的凉意在绿翳翳的叶子上慢慢蔓延开来,矮矮的墙根下的支起一片伶仃的疏草,落无双站在红色瓦片下,飘来的冷风夹杂着春日的湿意卷入长袍,她微微昂首,朦胧的月色化作一淌春水在她脸上婉转,眉心眼角尽是柔和的春意。
文蔺凝望她的目光中含着半分失神,月光下的她,宛如茕茕孑立的一株昙花,悄然无声的绽放出它的明艳。
“文蔺。”
她轻呼一声,打断了他飘忽的思绪。
落无双并没有发觉他的失神,她的目光至始不离他手腕上那可怕的银钏,她忘不了那天她的喜悦,她的心动,他的腼腆,他们抿心自问没有害人之心,但还是逃不过别人的虎视眈眈。
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他说,她害怕看到他受伤的神色,于是他们陷入了一片沉默,耳边刮过呼呼的风,有‘哗哗’树叶刮过干枝的声响,飘渺的月光跃动在他们无言伫立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