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的时候万夫人亲自前来,脸色疲惫,却还是吩咐小厮摆好了碗筷。小卉说的话听起来客气,脸上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万夫人留步,我们有几句话要说呢!”
万夫人眼见门被她关上,有些惊讶,徐锦绮抱着狐狸,好脾气的走过来扶着万夫人坐下,正与息桦相对。
男子慢悠悠品着手里的茶,万夫人心虚地问:“公子……是要商量亲事吗?”
男子手上的动作一停,抬起头,一双蓝眸冷冷盯着她,然后微微眯起,小卉在一边语气不善道:“你想让小绮娶你们家小姐?”
万夫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点头如捣蒜。
息桦面无表情,一脸“我像是会答应的?”眼神却像是结了冰的匕首,就放在喉间,又冷又危险。
小卉一拍桌子,狠狠道:“你们口口声声要小绮给她清白,你们家的那位小姐却已并非完璧,叫谁给小绮清白?”
徐锦绮嘴角僵了僵,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那么舒服。清白?他一个男子的清白……
说完这番话,小卉挪到息桦身边,小声问:“仙子,完璧……是什么意思?”
徐锦绮:“……”
此时的万夫人却如遭雷劈,吞吞吐吐道:“你们……红眉她……你们怎么知道……”
徐锦绮怀里的雪狐跳到地上,叼起床上的衣服将自己盖了起来,动作流畅完美,屋内转瞬出现了一个秀丽的少年,一头雪白的头发贴着挺直的脊背落在身后,似乎还闪着未散去的光。他冲脸色发白的万夫人歪了歪脑袋,一脸正气道:“我亲耳听到的,他们却不相信,非说要问问你。”
“谁让你现下显性的?”徐锦绮扶了扶额,有些无语,一边还要安慰万夫人,温声道:“夫人您莫怕,他们不咬人的。”
雪狐:“……”
万夫人面色更白了:“他……们?”
小卉抬了抬下巴:“哦,我们。”
“她也是……”
徐锦绮哭笑不得:“她也是狐狸。”
“……”
徐锦绮问:“既然万小姐已是有孕之身,你们为何不直接将他许配给那人,还要大张旗鼓抛绣球招亲呢?若是不喜欢那人,可你们这样做,万小姐答应吗?”
万夫人看着眼前翩翩公子,许久后叹气无奈道:“说的不错,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又何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呢。”
听万夫人说,他们才了解了事情大概的始末,竟真是有些诡异且棘手。
万小姐本有个定了娃娃亲的亲家,是城东孙家唯一的公子,人品相貌无一不称。不料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孙公子却不喜欢跟万家的这门亲事,单方面取消了这个婚约。本来娃娃亲也就是两家孩子小时候的一个口头约定,既然孩子不喜欢,万小姐又不介怀,万家都是些性情温和的人,便不再纠结这一件事情。
温婉贤淑的万小姐自然是不会介怀的,她每日在自己的闺阁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读书和女红,完全没有思春的心思。和孙家的公子也只是小时候见过面,在万小姐的意识里,孙公子甚至还是那个小孩模样,因此她现下的意思和小时候也没什么两样,而她从小便没有那种心思。
于是解了婚约之后,两家依旧和和睦睦。万家不着急找亲家,万小姐乖巧懂事,所有的事情全数交给父母操办。万家上下都知道万小姐没有脾气,是他们认为全天下最省心的小姐。
谁料这个从小到大从未让父母操过心的听话小姐,一日却突然在院子里晕了过去。
为她诊断的大夫号了一下脉,皱着眉再号了一下脉,似是在支持自己医术还是支持万小姐的秉性之间做了番斗争,又号了第三次脉,最后吓了一跳——这万家小姐不是什么大毛病,她是有孕了。
万夫人吓得差些背过气去,叫来丫鬟一问,说是小姐这几日确实身体有异样,只是小姐没当什么大事,又素来不愿让老爷夫人担心,便不让小脆说。
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听话省心的万小姐怎么会怀孕呢?万家夫妇震惊了。
且不说万红眉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从不与男子接触,就说万府是个大户人家,如果有人做了对万小姐不轨的事情,怎么会连贴身的丫鬟都丝毫不知呢。按理说,万府上下没有男子敢对小姐不敬的,而万府向来也不曾有外来的男子闯入过……
万夫人不相信,她亲自为女儿检查身体,看到万红眉臂上鲜红欲滴的守宫砂,她是彻底被自己的所见刷新了见识……
“红梅是个极其检点的,她并未破身,而是得了怪病……”
万红眉还是处女之身,却怀了一个孩子,这样的奇闻若是被外界知道,那万家的女儿岂不是要交代成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吗!
幸好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来看病的大夫,从之前三号脉的行为来看,便知他是个极其有职业道德的大夫,小姐的丫鬟从小跟着小姐,也是个极其有素质的丫鬟。他们几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便凑在一起合计了一下,小脆满心鬼点子,便提议,不如干脆用抛绣球招亲的方法,小姐还是完璧,这件事情便不会被对方察觉,找个合适的夫君嫁了,便可以将这件事瞒天过海。
万家人虽都秉性纯良,但为了女儿的幸福,这看似有些像骗婚的不厚道的手段,就被其余几人通过了。万府其它不知道真相的亲眷下人们,只当万小姐是提前张罗起了婚事。
抛绣球难得会抛中一个门当户对,心地善良,长相俊秀的男子,徐锦绮在小卉眼中再是不济,却恰恰是万家这对纯良夫妇心仪的女婿。
小卉挑挑眉,点头道:“这个讨厌鬼虽然个性是坏了一点,不过确实是个好人。”
门口一阵骚动,小脆的声音透着焦急:“夫人!夫人不好了!”
雪狐将门打来,万夫人问:“出什么事了?”
小脆上气不接下气:“老爷……老爷让奴婢来找您,小姐……小姐她,好像是,好像是又……病了……”
万夫人“霍”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慌张道:“怎么回事?什么叫又病了?”
小卉伸着脖子往外打探,小脆急道:“方才我去叫小姐,小姐躺在床上,不论奴婢怎么叫,就是叫不醒呀!”
万夫人未听完就慌张着走了,小脆跟在后头要走,却被拉了回去。
小卉问:“都到午时了,万小姐还在睡?”
雪狐也问:“有试过把被子掀掉吗?小绮都是这样对我的。”
“那是因为你总是赖床,不是睡不醒。”徐锦绮问,“怎么这么晚才叫小姐起床?”
小脆被他们问得快哭了:“小姐昨夜睡得晚,奴婢思忖着若是早起或许会累,便……便没急着去叫醒她。”她说完看着息桦,仿佛在期待这位唯一未发问的美丽公子是否有什么疑问。
息桦不负所望,淡淡道:“麻烦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