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后又几日,李惕身子渐好,可以勉强下床走动。
姜云恣见了,眼底笑意真切。
这日暖阳正好,他半扶半抱,带李惕在宫中缓步而行。从御花园的梅林,到太液池的冰面,再到藏书阁的万卷琳琅,一一指给他看。
甚至还破例取出一匣前朝孤本,几件玲珑珍宝,给他带回暖阁翻阅赏玩。
回程时李惕说能自己走。
但姜云恣怕他累坏,仍是坚持把人打横抱了回去。
路上又对他描述了一番宫外西市的热闹繁华:“等你再好些,朕带你去那的胡姬酒肆,葡萄酒酿得比宫中还美,你定会喜欢。”
李惕回来时,怀中又多了一支新折的梅,脸上难得泛出一丝浅淡的血色。
心底暖意交融,却也隐隐不安。
“陛下……”
他不想扫兴,却也不得不将实情告诉姜云恣。
他这几日身子渐好,许是医治有效,但也或许只是……他体内蛊虫本就常常都是月初蛰伏,而待月圆之时,便又会躁动难耐,累得他求死不能。
“臣那日殿前昏厥……正是十五月圆。如今刚过半月,正是最好光景,可再到下月十五……”
他似不该说。
一说,姜云恣之后整日都有些失魂落魄。
可当晚回到暖阁,他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模样。
“朕已吩咐下去,下月十五、十六、十七三日,所有朝议奏对筵席全数挪开。朕不出门,就在西暖阁陪你。”
李惕喉头哽住。
“陛下何必……”
何必为他一个残破罪臣。可如今这话,李惕已再问不出。
这些日子,陛下为他做的实在太多。
亲侍汤药,抚他入眠,陪他聊天说心里话,抱他踏雪寻梅。
甚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吝夸赞他的才干……
南疆虽被夺了兵权,但毕竟靖王爵位仍犹保全,是以京中旧故人脉仍在。于宫中尚能活络关系、打探消息。
李惕每日听刘伯等人禀报外间消息,原来他批过的那些奏折,姜云恣从未将功劳据为己有。
如今满朝皆知,宫中养病的南疆世子虽身体孱弱,却心系百姓,常献计献策,深得天子器重尊敬。
25.
天子身边的红人,自然人人高看一眼。
短短数日,治病的良方、珍稀的药材、精巧的玩意儿、嘘寒问暖的书信便如雪片般送来承乾殿。
听闻还有人往南疆送,直接送到靖王府上。
李惕初觉不妥,可天子却是替他收礼最多的那个。
尽挑合用的、珍贵的,一一亲送到他榻前。
“世子贤能,解民间漕运桑蚕难题。众人关心你身子,也是理所当然。”
“你且宽心,早日养好,日后在京中众人面前亮相走动,也让天下人瞧瞧……”
“朕的李景昭,是何等惊才绝艳、光风霁月。”
李惕怔怔听着这话。
年轻的天子眉目俊美,眸光笃定,温和而专注地望着他。
这般言语,这样的人,这般信任与期待……让他几乎要相信,自己这残身真的还能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可是,真的还能吗?
李惕不知道。
只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沉沦,越陷越深。
“朕的李景昭。”
他这样唤他。
还有,这些时日的体贴入微、百依百顺,许多若有似无的暧昧……
李惕不愿自作多情。
尤其是在经历过姜云念之后——他曾以最好的模样真心相待,换来的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连那时的他都不配得到真心,如今这副病骨支离、狼狈不堪的模样,又凭什么?